“乌尔比安，执政官那边怎么说？”
“半小时后开始舰炮轰炸。等我们撤离，整条海岸线将被火力覆盖。”
“盐风镇上还有伊比利亚的居民，你觉得这样合理吗？”
“歌蕾蒂亚，自从成为深海猎人，我就不太思考这些牵扯人性的问题了，我觉得你最好也该放下了。
下一波海嗣进攻随时会来，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必须尽快返回弥利亚留姆，前线需要支援。”
歌蕾蒂亚沉默下来。
“走吧。”乌尔比安拖起船锚，刚走出几步，却被一个身影拦住——正是柯德。
乌尔比安抬起帽檐，直视对方：“让开，陆地人。你挡了阿戈尔的路。”
“出于骑士精神，我无法认同你们的做法。”
“你认不认同，与我们无关。等我们回到舰上，轰炸就会准时开始。”
柯德指向那庞大的海嗣尸体，怒道：“你们刚刚才拯救了这里，现在却要用炮火将整条海岸线夷为平地，这算什么？”
“拯救？并非如此。我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海嗣，你所看到的‘拯救’不过是附带的结果。”
“你们有什么理由这样做，一群傲慢的家伙！”
乌尔比安见这名骑士固执地挡在面前，便停下了脚步。
“如果你非要理由的话，那就听好了。
海嗣可不会给我们阿戈尔人时间，我们现在没有余力去甄别感染者与非感染者。
这次行动本就是为了快速、彻底地清除后方的海嗣，确保前线不受干扰。
即便是在阿戈尔本土，我们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更不用说，这里是伊比利亚。
所以明白了吗？这是最高效的方案。我最后说一次：让开。”
柯德冷笑一声：“最高效的方案？呵……今天你们能为了效率牺牲一个镇子，明天呢？是不是就能随便牺牲一座城、一个国家？妈的，一群怪物。”
“怪物？说得好。为了对抗怪物，我们早就亲手造出了自己的怪物。”
乌尔比安一把拉起左臂的衣袖。柯德望过去，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那截手臂的皮肤已经变成了暗蓝色，无数血管般的触须缠绕其上，剧烈搏动着。
几个金属环紧紧箍在手臂上，像是为了抑制力量而戴着的。
“疯子……”柯德喃喃道，他能想到的所有辩驳之词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乌尔比安重新拉下衣袖：“我们阿戈尔付出的代价，远超出你们这些陆地人的想象。区区一个镇子，又算得了什么？
你要是回去告诉伊比利亚的国王，海嗣迟早会掀翻他的王座，你猜他会选择保护子民，还是跪着求我们卖给他一批舰炮？
呵，你们陆地人那些统治者的嘴脸，我早已看够了。把舰炮交给他们，怕是比我们轰得还起劲。
至于你……跟你在这浪费几分钟，耗费在毫无战略意义的事情上，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柯德深吸一口气。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他的长枪与骑士精神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侧身让出了道路。可就在乌尔比安与他擦肩而过的刹那，柯德还是忍不住开口：
“给我良心的最后一点时间。告诉我，海嗣感染有什么明显特征？我现在回镇子，能带出几个是几个。这总不会影响你们的效率吧？”
“这个时候还执着于你的骑士精神？我不建议你这么做。我们只需十几分钟便能与舰队会合。你最好趁现在，立刻往西边逃。”
“我能不能活着出来，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柯德冲着他们的背影吼道，“回答我！海嗣感染的特征到底是什么！”
走在前方的乌尔比安置若罔闻。
但歌蕾蒂亚半侧过身，洞穴里的风吹起她银白的发丝。
“舌苔发青，眼睛里分布着大量血丝，指甲盖上有淡蓝色的纹路。”
她的眼神复杂难明，既有怜悯，也带着一丝敬意。
“……祝你好运，骑士。我们会尽量游慢一些，给你拖延半个小时。愿你，能创造奇迹。”
“多谢你，女士。”柯德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飞速地在脑中计算着路程，一生的脑力都用在了今天。
没过多久，一幅清晰的路线图便在他脑海中成形。半个小时，拼尽全力，或许真的能创造奇迹……
然而，可当他跟随猎人冲出洞穴，重返海岸时，却僵在了原地。
他的坐骑消失了，沙滩上只留下一条空荡荡的拴绳。
柯德连忙奔过去抓起绳索，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生物的利齿生生咬断。
四周一片狼藉，挣扎的痕迹一路延伸，直通大海。
海浪不紧不慢地爬上沙滩，从容不迫地擦着那些证据。
“我的坐骑呢？这又算什么！”柯德将手中的长枪狠狠插进沙地，跪倒在地。
没过多久，他又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自嘲：“呵……真可笑，我还以为自己是主角呢。”
一旁的几名猎人并未理会他的情绪波动，而是蹲下身，仔细察看着地面。
乌尔比安眉头紧锁，伸手抹起一点地上残留的粘稠液体，凑到眼前端详。
“这个味道，是老对手了。”
“队长，难道是你说过的……‘首言者’？”斯卡蒂问道。
乌尔比安点了点头，“我早该料到，这些狡猾的东西绝不会没有后手。”
他站起身，望向远处的海面，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一只海嗣带着情报回归大群，这下……真的麻烦了。”
乌尔比安重新接通了通讯：“执政官，计划有变。一只海嗣已在此处回归大海，仅靠轰炸海岸线，已无法确保彻底清除。”
不远处的柯德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希望。他挣扎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凑近：“你们说什么？不轰炸小镇了？”
斯卡蒂将他往后拉开几步，低声道：“小声点，别干扰我们的通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柯德急切地追问。
斯卡蒂解释道：“简单来说，海嗣同时具备有性和无性两种繁殖方式，它们会根据环境选择最有利的一种。
这意味着，只要一片海域中还存有一只海嗣，它就能延续整个种群。
我们即使将小镇夷为平地，只要没解决那只‘首言者’，就等于白费功夫。
更麻烦的是，我们的战术和特点已经被它们摸透。
下一批孵化的海嗣，将会是针对我们每一个人、每一种战法而生的‘特化种’。”
见柯德仍然一脸茫然，她进一步举例道：“就像你身上这身盔甲。等到下次，它们可能就会进化出能轻易将其融穿的酸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