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滇缅公路旁的小站停下时,晨雾还没散尽,空气里混着橡胶树的青涩和汽油的味道。陈生刚跳下车,就被一阵马蹄声惊得回头——孟晚骑着匹棕红色的马,肩上挎着枪,蓝布旗袍换成了便于行动的卡其布工装,齐耳短发用发带束在脑后,倒比在贵阳时多了几分利落。
“这马是从当地马帮借的,滇缅公路不好走,骑马比步行快。”孟晚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赵刚,“我已经跟前面的哨卡打过招呼,说是重庆来的药材商,要去缅甸边境的小镇送货。”
苏瑶从背包里掏出三张伪造的身份文牒,分给几人:“我的身份是药材商的账房,赵刚是护卫,陈生是老板。记住,少说话,多观察。”她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巧的铜制哨子,“这哨子的声音只有我们能听见,遇到危险就吹。”
赵刚把哨子揣进怀里,拍了拍腰间的枪:“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伤着你们。”他说着,突然注意到陈生手里攥着个油纸伞——正是林婉儿送给他的那把。“陈哥,这伞你还带着呢?”
陈生低头看了看伞面上的嘉陵江山水,嘴角微微上扬:“婉儿说,重庆的雨没准什么时候就下大了。带着它,就像她在身边一样。”
孟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牵着马往前走:“走吧,再晚就赶不上前面的宿营地了。”
滇缅公路果然难走,路面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炮弹留下的弹坑。走了没多远,苏瑶就崴了脚,疼得龇牙咧嘴。赵刚赶紧蹲下身,要背她,却被苏瑶推开:“不用,我自己能走。”
陈生见状,把油纸伞递给孟晚,弯腰背起苏瑶:“别逞强,这路不好走,摔着了更麻烦。”苏瑶趴在他背上,脸颊微微发烫,鼻尖萦绕着他白衬衫上淡淡的皂角味,心里突然有些慌乱。她赶紧把头扭向一边,假装看路边的风景。
孟晚牵着马跟在后面,看着陈生背着苏瑶的背影,眼神复杂。她想起哥哥顾晏辰,当年在南京时,哥哥也常常这样背着她过马路。可现在,哥哥已经不在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带着仇恨前行。
走到不在,几人终于到了一个叫“清平镇”的小镇。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两旁都是低矮的木屋,街上行人稀少,大多是穿着军装的士兵和背着枪的马帮。孟晚带着他们走进一家挂着“悦来客栈”招牌的小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刻满了皱纹,看到孟晚,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
“孟小姐,里面请。”老板笑着迎上来,把他们领进二楼的一个包间,“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准备好了房间。”
陈生放下苏瑶,打量着包间里的环境:“老板,最近镇上有没有陌生人来过?比如,一个戴金丝眼镜,穿西装的男人。”
老板想了想,摇了摇头:“陌生人倒是不少,但戴金丝眼镜的,我没印象。不过,昨天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带着几个手下,住进了隔壁的包间,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不像好人。”
苏瑶眼睛一亮:“他们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好像是要去缅甸的腊戍,说是要做笔大生意。”老板压低声音,“最近边境不太平,你们还是小心点好。”
陈生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银元递给老板:“多谢老板提醒,这些钱您拿着,麻烦您多留意一下隔壁的动静。”
老板接过银元,连忙点头:“放心,我会的。”
等老板走后,赵刚迫不及待地说:“陈哥,肯定是顾晏辰!他要去腊戍,肯定是想把剩下的盘尼西林卖给日本人!”
苏瑶坐在椅子上,揉着脚踝:“不一定,腊戍有我们的情报站,也许他是想引我们过去,设下陷阱。”
孟晚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看着隔壁包间的门:“不管他想干什么,我们都得跟上去。我哥的仇,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生走到她身边,看着窗外的街道:“我们先在这里住一晚,观察一下情况。明天一早,再出发去腊戍。”他顿了顿,又说:“苏瑶,你脚崴了,明天就留在客栈里,负责跟重庆联系,随时报告我们的情况。”
苏瑶想反驳,却被陈生的眼神制止了:“听话,你留在客栈里,我们更放心。”苏瑶只好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失落。
晚上,陈生和赵刚、孟晚悄悄摸到隔壁包间的窗外,听见里面传来顾晏辰的声音。
“……这批药一定要按时送到日本人手里,只要交易成功,我们就能拿到一大笔钱,到时候,整个西南的药材市场都是我们的。”
“可是,顾先生,军统的人会不会跟过来?”一个手下的声音响起。
“怕什么?他们就算跟过来,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我已经在腊戍设好了埋伏,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顾晏辰的声音里带着得意,“对了,那个陆曼青怎么样了?有没有跟过来?”
“没有,我们离开贵阳的时候,她还在商会里,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陈生和赵刚、孟晚对视一眼,悄悄退了回去。
回到包间,赵刚气得拍桌子:“这个顾晏辰,竟然真的要把药卖给日本人!太可恶了!”
孟晚握着拳头,眼里满是恨意:“明天,我一定要杀了他,为我哥报仇!”
陈生冷静地说:“明天我们去腊戍,苏瑶留在客栈里。赵刚,你跟在我身边,负责保护我和孟晚的安全。孟晚,你枪法好,负责远程狙击。”他顿了顿,又说:“顾晏辰很狡猾,我们一定要小心,不能中了他的埋伏。”
第二天一早,陈生和赵刚、孟晚骑着马出发去腊戍。苏瑶站在客栈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有些担心。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铜制哨子,紧紧攥在手里,心里默念:一定要平安回来。
走了大约两个小时,他们来到一片树林里。突然,一阵枪声响起,几颗子弹擦着陈生的耳边飞过。
“不好,有埋伏!”陈生大喊一声,翻身下马,躲到一棵大树后面。赵刚和孟晚也赶紧下马,找地方隐蔽起来。
只见树林里冲出十几个黑衣人,手里拿着枪,朝他们射击。顾晏辰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戴着金丝眼镜,嘴角带着冷笑:“陈生,没想到你们真的敢来。今天,我就让你们死在这里!”
孟晚举起枪,瞄准顾晏辰,扣动扳机。子弹擦着顾晏辰的肩膀飞过,打在他身后的树上。顾晏辰吓了一跳,赶紧躲到一棵树后面:“给我打!别让他们跑了!”
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陈生凭借着灵活的身手,躲过敌人的子弹,同时开枪反击。赵刚也不甘示弱,手里的枪不停地响着,打倒了几个黑衣人。孟晚则趴在地上,瞄准敌人,每开一枪,就有一个黑衣人倒下。
激战了大约半个钟头,黑衣人越来越少。顾晏辰见情况不妙,转身想跑。孟晚眼疾手快,一枪打在他的腿上。顾晏辰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陈生和赵刚赶紧跑过去,把顾晏辰按住。孟晚也跑了过来,用枪指着顾晏辰的头:“顾晏辰,你杀了我哥,今天,我要为他报仇!”
顾晏辰疼得满头大汗,却还在冷笑:“报仇?你以为你们赢了吗?告诉你,我早就把盘尼西林交给日本人了。你们就算杀了我,也救不了那些伤兵!”
陈生盯着他的眼睛:“你说什么?盘尼西林已经交给日本人了?”
顾晏辰点了点头:“没错,昨天就已经送过去了。你们现在去腊戍,也晚了。”
孟晚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枪就要开枪。陈生赶紧拦住她:“等等,我们还需要他的口供。他肯定知道日本人的据点在哪里,我们还有机会把药夺回来。”
孟晚咬了咬牙,放下枪:“好,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他不说,我再杀了他。”
陈生蹲下身,看着顾晏辰:“顾晏辰,只要你说出日本人的据点在哪里,我们可以饶你一命。”
顾晏辰冷笑一声:“饶我一命?你们军统的人,说话算话吗?就算你们饶了我,日本人也不会放过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赵刚不耐烦地说:“别跟他废话了,直接打一顿,看他说不说。”
陈生摇了摇头:“不行,他现在腿受了伤,如果再打他,他可能会流血过多而死。我们得想别的办法。”
就在这时,苏瑶突然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陈生,我收到重庆发来的电报,戴先生说,腊戍的日本人据点里,不仅有我们丢失的盘尼西林,还有一批即将运往前线的军火。我们必须尽快把它们夺回来。”
陈生接过电报,看了一眼:“好,我们现在就去腊戍。顾晏辰,你最好乖乖跟我们走,否则,后果自负。”
顾晏辰没说话,只是冷笑。陈生和赵刚把他绑在马背上,牵着马往腊戍走去。孟晚跟在后面,眼神里满是警惕,生怕顾晏辰耍什么花样。
走到腊戍城外,陈生让赵刚和孟晚把顾晏辰藏在一个山洞里,然后和苏瑶一起,乔装成当地的百姓,进城侦查。
腊戍城里到处都是日本人,街上的百姓都低着头,不敢说话。陈生和苏瑶小心翼翼地走着,来到一家茶馆里。茶馆里坐满了日本人,他们正在喝酒聊天。陈生和苏瑶找了个角落坐下,假装喝茶,耳朵却仔细听着日本人的谈话。
“……那批军火和药品,明天一早就要运往前线。到时候,中国军队就完了。”一个日本军官得意地说。
“没错,有了这批军火和药品,我们一定能打赢这场战争。”另一个日本军官附和道。
陈生和苏瑶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了。他们悄悄起身,走出茶馆,回到山洞里。
“怎么样?查到了吗?”赵刚迫不及待地问。
陈生点了点头:“查到了,日本人明天一早就要把军火和药品运往前线。我们必须在明天一早之前,把它们夺回来。”
孟晚看着顾晏辰:“现在怎么办?我们只有四个人,而日本人有很多人,硬拼肯定不行。”
陈生想了想,说:“我们可以联系当地的抗日游击队。我记得戴先生说过,腊戍有一支抗日游击队,他们的队长叫李勇,是个很有经验的人。我们可以去找他,跟他合作。”
苏瑶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去联系李勇。你们在这里等着,看好顾晏辰。”
苏瑶走后,陈生和赵刚、孟晚轮流看着顾晏辰。顾晏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苏瑶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军装,脸上带着伤疤。
“这位就是李勇队长。”苏瑶介绍道。
李勇握住陈生的手:“陈先生,久仰大名。戴先生已经跟我联系过了,说你们要夺回日本人的军火和药品。我们游击队愿意跟你们合作。”
陈生点了点头:“太好了,李队长。明天一早,日本人就要把军火和药品运往前线。我们得想个办法,在半路上截住他们。”
李勇想了想,说:“腊戍城外有一条必经之路,叫‘断魂谷’,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们可以在那里设下埋伏,等日本人的车队过来,就发动攻击。”
陈生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李队长,你带一部分游击队员,在断魂谷的两侧埋伏,负责攻击日本人的车队。我和赵刚、孟晚负责拦截日本人的车头,阻止他们前进。苏瑶,你负责跟重庆联系,随时报告我们的情况。”
大家都点了点头,开始准备起来。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陈生和赵刚、孟晚就来到断魂谷,埋伏在路边的草丛里。李勇带着游击队员,埋伏在断魂谷的两侧。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陈生探头一看,只见一队日本车队正朝断魂谷驶来,大约有十几辆车,每辆车上都装满了军火和药品。
“准备!”陈生低声喊道。
当日本车队进入断魂谷时,李勇大喊一声:“打!”
顿时,枪声四起。日本车队的司机吓得赶紧停车,车上的日本兵纷纷跳下车,找地方隐蔽起来,开始反击。
陈生和赵刚、孟晚趁机冲了出去,朝日本车队的车头开枪。几枪下去,日本车队的车头就被打坏了,无法前进。
日本兵见状,更加疯狂地反击。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陈生凭借着灵活的身手,躲过敌人的子弹,同时开枪反击。赵刚也不甘示弱,手里的枪不停地响着,打倒了几个日本兵。孟晚则趴在地上,瞄准敌人,每开一枪,就有一个日本兵倒下。
激战了大约一个小时,日本兵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几个日本兵,他们见大势已去,转身想跑,却被游击队员拦住,全部消灭。
陈生和赵刚、孟晚走到日本车队旁,打开车厢一看,里面果然装满了军火和药品。
“太好了,我们成功了!”赵刚兴奋地喊道。
李勇走过来,握住陈生的手:“陈先生,恭喜你们,成功夺回了军火和药品。”
陈生点了点头:“这多亏了李队长和游击队员的帮助。我们现在就把军火和药品运回去,交给戴先生。”
就在这时,苏瑶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电报:“陈生,戴先生发来电报,说重庆有紧急情况,让我们尽快回去。”
陈生接过电报,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重庆有紧急情况?难道是林婉儿出了什么事?”他心里突然有些慌乱,恨不得立刻飞回重庆。
赵刚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哥,别担心,林小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我们先把军火和药品运回去,然后再回重庆。”
陈生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大家把军火和药品装上马车,朝着重庆的方向驶去。陈生坐在马车上,手里握着那把油纸伞,心里想着林婉儿。他不知道重庆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也不知道林婉儿是否安全。他只希望能尽快回到重庆,见到林婉儿,把心里的话告诉她。
而在他们身后,顾晏辰被绑在马背上,看着远去的军火和药品,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愤怒。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报仇,一定要让陈生和孟晚付出代价。
马车在滇缅公路上行驶着,朝着重庆的方向前进。陈生知道,这趟旅程还没有结束,他们还会遇到更多的危险和挑战。但他也知道,只要他们几个人在一起,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他期待着回到重庆,见到林婉儿,也期待着下一次的任务,能够继续为国家和人民贡献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