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右侧,延禧宫。
没过几日,养心殿那边传来消息,雍正叫了果郡王进宫陪他下棋。
聂慎儿初闻此事,反响平平,毕竟雍正时常借着下棋之名,行敲打试探之实,召见果郡王并非是什么稀奇事。
她初时并未在意,直到苏培盛派了小厦子急匆匆赶来延禧宫报信。
小厦子气喘吁吁,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激动,打了个千儿急声道:“昭贵人,年大将军这会子正在养心殿门口坐着呢!
皇上正和果郡王下棋,没功夫召见他,他竟就那么大马金刀地坐在殿外等着,那态度……啧啧,蛮横无理极了,连师父上去客气几句都被他甩了脸子。
师父瞧着实在不像话,特让奴才赶紧来给您透个信儿,说这场面难得一见,请小主若有闲暇,不妨也过去……看看戏。”
年羹尧竟敢在养心殿前如此放肆?这戏,倒是不得不看了。
她当即起身,对镜理了理鬓角,“竟有这等事?那我倒真要去看看了。菊青,替我更衣。宝鹃,去备暖轿。”
她要亲眼瞧一瞧,这位功高震主的年大将军,究竟能张狂到何种地步,而那位看似闲散的果郡王,夹在皇帝与权臣之间,又是何等光景。
这番动静,定然有趣得很。
宫道被薄雪覆盖,两侧朱红宫墙更显肃穆。
暖轿行至养心殿附近,聂慎儿正闭目养神,忽闻轿外传来人声。
她掀起轿帘一角,恰见果郡王带着随从阿晋自养心殿方向走来,她示意抬轿的小太监们放缓速度,与那一行人擦肩而过。
只听阿晋满面不忿地抱怨道:“王爷是好脾气,可奴才的心是肉长的,见不得王爷这么受委屈。”
果郡王步履从容,面上不见半分不悦,只淡淡一笑,“他年羹尧此次进京,文武百官都得远迎跪接,威势显赫,况且他和隆科多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我不过是先帝的遗子之一,算不得什么。”
阿晋不服气,急走两步,坚持道:“可王爷终究是王爷,他不过是一奴才。”
果郡王停下脚步,拍了拍阿晋的肩膀,“王爷失势会不如奴才,这奴才得势啊,会凌驾于主子。皇兄登基以来,对先帝诸子是颇多忌讳,对我已经算是照顾了。”
阿晋仍不甘心地嘟囔,“可年羹尧如此跋扈,奴才就是看不过去!”
果郡王摇头一叹,“淡泊自抑,才是在皇上身边的生存之道。”
阿晋张口欲言:“可是……”
果郡王抬手打断他,神色略显严肃:“不必再说了。”
阿晋见主子态度坚决,只得悻悻地转移话题,“王爷,咱们是这个月末去看太妃吗?”
果郡王面色缓和下来,问道:“一切都打点好了?”
阿晋笑道:“一切如旧,王爷安心就是。”
两人的声音随着脚步渐渐远去,聂慎儿的暖轿也在养心殿外稳稳停下。
小顺子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压下轿门,搀扶聂慎儿下轿。
聂慎儿迈步出来时,借着整理袖口的动作,低声吩咐道:“那个阿晋,瞧着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他在宫外活动的多,你回头安排聂平设法接近他,套套近乎。”
小顺子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聂慎儿整理好衣装,缓步走向养心殿门口。
苏培盛候在殿外,见她来了,笑着打了个千儿,“昭贵人吉祥。小主来得晚了些,没瞧见年大将军刚给了十七爷好一顿难看呢。”
聂慎儿眉梢微挑,好奇道:“哦?”
苏培盛压低声音,绘声绘色地描述道:“年大将军就那么大剌剌地靠坐在椅子上,给十七爷请安都不曾起身,摆足了架子,十七爷倒是好涵养,半点不见恼色。”
聂慎儿轻笑一声,语气玩味,“我倒是错过了这场好戏。不过他既然在这儿,公公还怕没有新的好戏看吗?”
苏培盛会意一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小主说的是。”
正说着,就听见养心殿里传来年羹尧拔高的声音透出了殿门,听起来很是坚决,“臣已一错,不可再错,请皇上容臣有错则改!”
聂慎儿与苏培盛对视一眼,默契地静立细听。
殿内,雍正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既然你如此力荐,那朕就破格再录用赵之垣。你说,许他个什么官职呢?”
年羹尧跪在地上,状似恭敬地道:“臣惶恐,皇上圣裁便是。”
雍正淡淡道:“你知人善任,必知道他最擅长什么。”
年羹尧显然是早就想好了,不假思索地回答,“赵之垣可堪担当工部通政史一职。”
短暂的沉默后,雍正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朕听你的便是。”
殿外,聂慎儿和苏培盛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培盛低声道:“年大将军如此胁迫皇上,只怕皇上心情不佳。待会儿奴才先进去禀报小主您来了,探探皇上的态度,小主您再进去。”
聂慎儿坦然接受了苏培盛的示好,“那就多谢苏公公了。”
不多时,年羹尧从殿内大步走出,面色倨傲,对站在门边的苏培盛视若无睹。
苏培盛上前行了个礼,“年大将军走好。”
年羹尧毫不理会,径直就要迈步往外走,苏培盛也不在意,自顾进殿伺候去了。
聂慎儿刻意往后避让两步,这个细微的动作恰好引起了年羹尧的注意。
他驻足停步,拱手躬身道:“不知是后宫哪位小主,臣年羹尧见过。”
聂慎儿身后的宝鹃回道:“我们小主是昭贵人。”
年羹尧一下子抬起了头,眯了眯眼,不善地打量着她,“原来是昭贵人,真是久仰,不知贵人觉得西苑瀛台的风景可好啊?”
聂慎儿微微一福,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故意挑衅道:“年大将军安好。西苑瀛台乃是皇家别苑,风景自然极佳,只可惜华妃娘娘久居深宫,不曾得见。”
年羹尧眼睛一瞪,语带威胁:“你这话是何意?华妃娘娘是本将军的妹妹,区区西苑风光,有何稀罕!
娘娘年少时本将军带她扬鞭策马,大清何等风光未曾见过,岂容你一个小小贵人笑话!”
聂慎儿故作惶恐,“年大将军说的是,华妃娘娘如今宠冠六宫,年大将军尽可放心。”
年羹尧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聂慎儿,“皇上虽有疼爱之心,怕只怕有些不知深浅、不分尊卑之人,恃宠生骄,得罪娘娘。”
聂慎儿垂下眼帘,“看来年大将军时常得与华妃娘娘通信,对后宫之事也知之颇多。娘娘圣眷正浓,后宫中无人能比。”
年羹尧没察觉话中陷阱,反倒更加得意,警告道:“那是自然。若是有人让娘娘不痛快,即便皇上不管,本将军也不会袖手旁观。”
聂慎儿假惺惺地好言劝告,眼底却满是戏谑,“年大将军慎言。后宫之事乃皇上家事,您是外臣,岂能如此堂而皇之地挂在嘴边。”
年羹尧不屑地哼了一声,态度越发嚣张,“小主只管记清楚本将军的话,本将军有的是手段。”
聂慎儿惊慌地后退半步,似乎被他的威势吓到,低眉顺眼道:“是,年大将军说的是。”
见她“服软”,年羹尧这才满意,拱了拱手,“小主既然明白了,臣先告退。”
【甄学家003:俺不中嘞,慎儿每挖一个坑,年羹尧就往里跳一下,这么配合,搞得跟慎儿请来的群演一样。】
【慎儿后援会:苏培盛现在对慎儿的态度很特别啊,还专门邀请她来看戏,一起看年羹尧的笑话哈哈哈哈。】
【宫斗吃瓜群众:慎儿怎么还打起阿晋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