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氛围有些异样。
空气中隐隐飘来不同于往日的甜香。
下人们行走间眼神交汇，带着心照不宣的喜气。
一个小小的身影自假山后探出脑袋，怀里还抱着一只胖嘟嘟的橘猫。
“小橘小橘，今天好热闹呀。”
她一边摸着橘猫的脑袋，一边四处张望。
几个手脚利落的仆役正在廊檐下悬挂着什么。
虽然大部分还用布盖着，但一角露出的流苏在风中轻晃，红艳艳的。
跟窦姑姑藏起来的话本子插图里的颜色一模一样。
那那好像是……成婚用的红灯笼？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新换的衣裙，又看了看红灯笼。
话本中的场景逐渐与现实重叠。
……爹爹要成婚了？
她抱着橘猫四处转悠，下人们看见她跑跑跳跳也只是会心一笑。
一个端着蒸笼的厨娘笑着从她身边经过，嘴里还哼着小调。
“春桃姐姐，这是什么呀。”
念安被香味勾地转移了视线，眼巴巴看着厨娘。
“这个呀，是山楂糕。”
春桃一脸慈母笑。
“喔……”
念安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春桃还以为她想吃一个，没想到小姑娘道了声谢，抱着猫嗖一下蹿的没影了。
她决定去找最关键的证据，新房。
话本里成婚都要有新房的。
她记得府里东边有个一直空着的，最漂亮的院落，难道就是那里？
她跑到那处院落的月亮门外。
果然，她看见院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人声。
她扒着门缝，使劲往里瞧。
几个丫鬟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窗棂，廊下似乎还搬来了几盆开得正艳的花。
“小念安，你在这做什么？”
一个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抬头，就见一个容貌与小川爹爹有七八分相似的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旁边还站着一个有些凶巴巴的，更高更壮一些的人。
正是昨日才赶到的国师和左贤王。
有什么线索嗖的一下被她抓住了。
成婚，要双方亲属都到来着。
她刚在路上遇到了付白叔叔……虽然不知道付白叔叔算不算亲属。
但她知道，国师是小川爹爹的哥哥。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心里那个成婚的念头如同被吹胀的皮球，越来越大。
她把猫往国师手上一塞，拍了拍身上的猫毛。
“叔叔伯伯好，念安还有事要去找爹爹，一会见啦！”
说着，她又咻地一声跑没影了。
“诶，这孩子……”
国师与怀里的橘猫大眼对小眼。
叩叩。
书房门被人敲响，一颗小脑袋先探了进来，是楚念安。
五岁的小丫头今日被打扮得格外精致。
藕荷色的小裙子簇新，头发梳成两个小花苞，衬得她小脸粉扑扑的。
她像只做贼的小猫，蹑手蹑脚地溜进来，跑到他身边。
不似往常般直接扑进楚奕辰怀里，而是扒着他的膝盖，仰着小脸，用一种发现了大秘密的表情看着他。
“爹爹，你靠近点。”
她左右环顾后才低声道。
“怎么了？”
楚奕辰将她抱到膝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楚念安搂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皮肤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爹爹，你是不是要和小川爹爹成婚了呀？”
“……”
楚奕辰揽着她的手微微一顿。
垂眸，对上那双写满了快告诉我真相的大眼睛。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荒谬又有些啼笑皆非的猜测。
见他沉默，念安以为他没明白，立刻着急地开始列举证据。
“爹爹，你看呀。”
“府里挂了好多红绸子，廊下的灯笼都换成新的了。”
她又扯了扯自己的新衣裳。
“乳母给我换了最最漂亮的新衣裳，还有还有，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比过年的时候还香。”
她总结道，小脸上满是早看穿一切的笃定。
“话本里都是这么演的，成亲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张灯结彩，穿新衣裳，摆好多好多好吃的。”
楚奕辰听着她有理有据的分析，不禁哑然失笑。
他大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他调养身子许久，最近才算恢复到以往的程度。
而下，多半是在准备他的生辰。
也算是难得大摆宴席一次了。
只是这排场，落在不谙世事的孩子眼里，竟成了另一番景象。
他正想开口纠正念安这可爱的误会，书房门又被再次推开。
文落川走了进来。
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和期待。
他刚想说话，目光触及楚奕辰膝上的念安，以及楚奕辰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脚步不由得一顿。
“怎么了？”
文落川有些疑惑地走近。
楚奕辰抬眸看他，轻拍了拍念安的后背，语气平淡地开口。
“念安在问，我们何时拜堂。”
文落川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先是肩膀微微耸动，接着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越笑越响亮，最后几乎要弯下腰去。
“拜……拜堂？”
文落川好不容易止住笑，伸手揉了揉念安的发顶。
“小傻瓜，今日是你爹爹的生辰。”
“那些红绸和好吃的，是为了给他庆生，不是成婚。”
念安眨巴着大眼睛，看看笑得开怀的小川爹爹。
又看看虽然没笑但眼神明显柔和了许多的爹爹
她脑袋歪了歪，似乎终于将“生辰”和“成婚”这两个概念区分开来。
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了楚奕辰的怀里，只露出两个红通通的小耳朵。
他并未再多言，只是抱着念安站起身。
“不是准备了宴席？走吧。”
念安小脸埋在爹爹颈窝里，耳朵尖还红红的，心里却像有只小雀在扑腾。
虽然成婚是个误会，但府里这般热闹是为了给爹爹庆生，她也同样高兴。
她偷偷抬起一点脑袋，瞄向旁边眉眼含笑的小川爹爹，又赶紧把脸藏回去。
搂着楚奕辰脖子的小手收得更紧了。
“嗯，宾客差不多也到了。”
踏入精心布置的花厅，眼前的景象让念安忍不住哇了一声。
花厅内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贴满红双喜字。
而是以松柏，仙鹤等祥瑞图案点缀，显得雅致而庄重。
烛火温暖，映照着已经到场的宾客。
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太认识的。
虽然今天不是成婚，但她觉得，眼前的画面比话本里描述的还要好。
爹爹和小川爹爹坐在一起，偶尔对视一眼，不用说话，就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小孩子精力有限，在生辰宴上闹腾着要唱歌献舞，又吃得饱饱的，没一会儿就困了。
宾客散去。
楚奕辰轻拍着怀里的小孩，眉眼柔软。
恍惚间，文落川像是看到了多年前，虽没见过几次却让他印象深刻的郁妃。
楚奕辰真的很像她。
他伸手将念安从楚奕辰怀里接过来。
念安换了个人抱，哼哼了两声才抓着文落川的衣领睡过去。
“哥。”
楚奕辰本是在念安，被他一唤抬起头看了过去。
“我爱你。”
他轻笑着，勾人领子落下一吻。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