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是真的想把这部分打印出来贴到宿主床头，然而宿主如果知道这完蛋玩意儿在想什么，必然会毫不留情地嘲笑它——笑话，是玉维真没出现吗？祂的身份说出来996又该宕机重启提交紧急情况工单了吧？他们早就暗通款曲……
“谨言慎行。”
“给您磕头了。”
又在一个白色的空间内，丝丝缕缕的白雾之间，神对他冒犯的形容不大高兴。
“您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张天心叹气道，“我的精灵又该害怕了。”
“那是个锻炼它心理素质的好时机。”
玉维真还是对它不假辞色……尽管这里的玉维真有很大一部分是张天心的潜意识根据他的印象显化出来的，但得益于他细致入微的观察，玉维真本人的神韵和性格被保留了十之七八——指的是两个世界线中综合来看。
比如，他不喜欢996。
它只是个精灵……不太智能的智能，张天心想说，放过它吧。很多时候996受到的限制比他想象中还要多，他感觉，相较于自己真的把它当成同事看待，平台只在乎996的工具身份。
它明明是一个很有个性的……
唉，张天心的天平显然更倾向玉维真这边，调停的话也说不出口。他俩也不见面，暂且搁置好了。
“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这一次还是那棵熟悉的大树，张天心看着凭空多出的悬挂式秋千和轻轻荡秋千的神明，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想问的一件事。
“哦，你说那个。”
玉维真若有所思。
第一个环节，那个诡异的树皮上的人影。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可你不是……”
可你不是神吗？
张天心尝试了一下，还是没能把那个字眼直白地说出口。
“我是啊。”
他倒是痛快地点头了。
“准确来说……”
能行走在世间、被人看到的这部分，只是所谓的“神”的投影。身外身、身外影是有限制的，不过这也可以解释那个树上的人面。
或许是时间与空间维度的错乱，让那一部分的“影子”被捕捉和镌刻在了树上。
神行者布置出那样的陷阱，依凭的还是神的力量。神力捕捉神的幻影，却避开了神的意愿，终究生成了那样一个扭曲的怪物。
他们一致避开了这个环节产生的原因……珍爱之物，哈，为什么会捕捉到玉维真的影子？神行者会熟练地通过神力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们敕造的几乎都是具有因果律的章程。
有这样的结果，能直接指向和捕捉到玉维真的一部分幻影……
宫修明脑子里在想什么？
张天心再一次失去了对自己大脑的控制，他的脑海中有个不依不饶、非要钻这个牛角尖的声音在说，这才是真的暗通款曲吧？
他被从玉维真的空间里丢出来了，这次是脸着地。996更加惊慌，因为宿主好像出现了肢体失能的问题，怎么会有人明明直挺挺躺在床上，下一秒又突然鱼跃飞扑，拿脸撞地面的？
还好寝室铺了厚厚的地毯。
张天心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他发誓，他发誓一定会提高自制力——斯内普到底怎么教会哈利波特大脑封闭术的？伏地魔窥探记忆的能力和愿望之神不相同吧，玉维真似乎是直接听到了他的心声呢……真叫人尴尬。
他忧郁地躺回了床上。
计划，什么计划？为什么每个人、连同神都在问他的计划？他的意见就那么重要、那么值得参考吗？
他也是不久前才搞清楚造成这一切混乱的元凶其实是自己的脑子，可谁会对付自己的脑子？人体的免疫机制非常神妙，张天心记得有一次刷短视频，看到营销号说眼睛是“不可存在之物”，因为人体一旦注意到眼睛的存在，就会将之视作入侵的异物。自限性免疫疾病会使免疫系统疯狂地攻击它，直至整个视觉系统包括眼球本身被摧毁。
营销号说的真不真、有没有科学依据，张天心没有事后求证。他只是在想，有一件事可以确证，思维是没有自限性的免疫疾病的。
就像他明明知道自己身处意识嵌套的幻境中，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却没有办法摆脱这些意识。
他没办法从中醒来。
“解铃还是系铃人，怎么不算一种焰圆二象性……”
他抱着头在床上滚来滚去，邪恶地设计着坑男主的方式，又开始思考另一个重要问题。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
它们并不同步，这种错位造成了他记忆的断片。张天心不确定这样的断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更不知道世界出现的先后顺序。
按理说，他想，按理说，他作为神行者是最先的设定。
可真的是“最先”吗？
陀螺不曾停止旋转。
只存在这两层，只存在过这两层吗？
会不会他只是从一个漩涡，跌进另一个更深的漩涡？在漩涡之间跳来跳去、头晕目眩。
张天心先想到了验证这件事的方法……眼前有一个现成的外挂。
玉维真是一个神明。
祂能听到他在另一个世界线的求助，意味着如果有更多的世界线并行，只要张天心信仰祂，就有可能被听见、被回顾。
令自己陷入麻烦的境地——这事他可太熟了。
信仰玉维真——这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值得高兴的是他很快从神明那里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只听到过一次救命的惨叫？”
张天心若有所思。
那还好……难度星级上真没有坑他。说不准造成这些事的罪魁祸首也并没有余力推动他分衍出更多的世界线了。
只有两个世界线，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张天心有个大胆的猜测……是个纯粹给自己添麻烦的尝试。
他要试试，能不能让两条世界线同步一下进展，对齐颗粒度，这样节外生枝的风险或许会小一些？毕竟如果一条世界线上的男主走完了剧情，不论成功与否，这个基于他的意识——基于一切的根源，所谓“完成拯救男主”任务而形成的世界，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届时，意识中的自己要如何自处？
他失败了，所以要另辟一条分支吗？
很有这种可能……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个自己作为学徒存在的世界就是因为作为神行者存在的那个世界中，玉维真自主性太强，几乎要把整个世界杀崩了才被强行重构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这个世界有了神位吗？被剥离掉一部分人的特质，而神在人世界也有不能直接擅定死生的限制。减弱了祂的干涉……呃可惜张天心的主观能动性依然在发挥作用，玉维真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在他的脑子里自由地走来走去。
现在，他们居然就要携起手来，一起对抗他那个根深蒂固的、完成任务的念头了呢。
多谢玉维真，张天心难得产生这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感觉。而起码因为有他在——锚点并不是他看到玉维真扭断人脖子的资料室，锚点只是玉维真本人。
不过他不应该再向他万能的神祈愿了。
他有一个小麻烦正惊魂不定地待在头顶，张天心总要考虑一下996的状态。让一个智能体明确现在的处境显然是不可能的，人自己都不能摸清意识的运行规律，而996所有的认知都被0和1填充构建，就算是在张天心脑子里，这个大多数时间被当作搜索引擎、录像设备和智能地图的工具型智能也没办法摆脱底层逻辑。
何况……何况他有理由怀疑，996出现在这里的是它的真身。
系统应该是和人的灵魂，或者说意识，或者说大脑活动什么的直接绑定在一起的吧？哎呀孩子真是受苦了，这一路的颠沛流离显而易见远远未到尽头。为了996的身心健康考虑——张天心不希望它崩溃到需要返厂维修的地步，因为这可能意味着把他和玉维真的接触与密谋暴露出去。
先让它缓缓好了。
趁着这段空闲他也可以去和男主继续研究石头，金石头银石头玉维真特别版小石头。虽然要挫败他成为魔法师的道路，但拯救任务总要完成——即使是意识世界，解开谜团的逻辑和获得的线索总是可以借鉴的。
张天心非要摸到那几块石头不可。
而且这样总归能让996恢复一点秩序性了吧？想必他和男主如此良好的关系一定是它一直以来期望见到的。
他踌躇满志、摩拳擦掌，沉浸在干坏事的谋略中无法自拔，殊不知996听到他时不时惊起的奸笑和喟叹声，整个统已经逐渐趋于绝望。
来人啊有没有人管管啊！它下个世界投放之前一定要安装一个污染检测模块，宿主这个受污染程度岌岌可危！这已经是快变异的程度了吧！
变异成什么，玉维真狂信徒的形状吗？
也没有人问过玉维真本人的意见，看他愿不愿意接收……算了。祂想，还是算了。
祂在秋千上轻轻晃动着，长发这次没有突兀地无风自动，随着他的动作有规律地拂动。
确实，信徒还是聪明的比较好；忠诚同样也是不可或缺的品质。
可问题是，聪明是够聪明了，为什么人的废话——心里话可以这么多啊？玉维真百无聊赖时看他一眼，立刻被吵闹得捂紧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