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宁的原话很模糊,像呓语。”
游古辛眉头紧锁:“他说‘归墟’是‘门缝后的影子’,是‘吞噬一切的空洞’。 狐狼大队在尼迦贝叶那次行动前,他们曾经秘密勘探过,似乎就是定位到了‘归墟’的一个……一个‘节点’或者说‘接口’。长老会后来在猴儿沟和尼迦贝叶搞的所谓‘熔炉’,我怀疑……就是试图利用或者控制那个‘节点’的力量。”
“令牌和金属片……”
“‘归墟令’令牌……像是一把身份钥匙或者权限标识。‘铁匠’那块金属片,更像是一个控制特定功能的‘插件’或者‘密匙’,专门针对那个‘抑制阀’。”
游古辛看向赵振国:“‘钥匙已废,归墟永寂’……我怀疑长老会毁掉金属片,不只是阻止我们控制抑制阀。他们可能是在宣告……他们放弃了通过这个‘节点’掌控‘归墟’力量的尝试?或者……他们找到了别的‘钥匙’?又或者,是在警告,‘归墟’的力量一旦失控,就会彻底的‘永寂’?”
信息量巨大,且充满了未知的恐怖。
赵振国脸色凝重如水。
“阀门”、“空洞”……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指向的可能是一场远超想象的灾难。
“李树宁还说过什么?关于如何找到或关闭‘归墟’?”赵振国追问。
游古辛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那次谈话后不久,就在尼迦贝叶执行救援任务中牺牲了。他最后只留下一句血字警告‘熔炉将启’,和那枚指向尼迦贝叶的狗牌。‘归墟’的核心秘密,可能随着狐狼大队,永远埋葬了。或者,就在长老会手中。”
会议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线索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但“归墟”的阴影,却更加庞大和狰狞。
临江市,锦绣华府,壹号别墅。
别墅厚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最后一丝喧嚣。
引擎熄灭后的寂静沉重地压下来,带着一股经年累月无人居住特有的、混着昂贵木材与尘螨的冷清气味。
这气味熟悉又陌生,像一张冰冷的蛛网,猝不及防地罩住了刚刚踏入家门的游古辛。
他背靠着冰凉坚硬的门板,身体深处那股被强行压制了一路的疲惫和钝痛,此刻如同挣脱了束缚的猛兽,轰然反噬。
每一块肌肉都在沉重地呻吟,关节里仿佛灌满了粗糙的沙砾,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潜伏在皮肤下的旧伤,带来一阵阵尖锐的酸楚。
肺腑间,那场恶战留下的隐痛也随着每一次呼吸悄然蔓延。
他只想沉下去。沉进一个温暖得足以融化骨头的水池里,然后彻底被柔软的黑暗包裹。
整整一周,这栋名为“锦绣华府壹号”的奢华别墅成了他的闭关之所。
除了必要的进食和短暂得可怜的睡眠,所有的时间,游古辛都盘膝坐在空旷客厅那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室内恒温系统无声运转,维持着最适宜的温度,却驱不散他周身凝聚的、如同实质般的沉寂。
他双目微阖,意识却异常清明,如同深潜于幽暗海底的礁石。
意念如无形的丝线,一丝不苟地牵引着体内奔腾不息的气血,遵循着古老典籍上玄奥的轨迹,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四肢百骸。
《易筋经》的刚韧,《洗髓经》的绵长,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水乳交融,循环往复。
每一次深长的吐纳,都仿佛在涤荡着细胞深处,残留的杂质与暗伤。
那曾经如跗骨之蛆般,潜伏在血肉深处的纳米机器人残留物,早已在精纯内力的持续炼化下彻底消散,连同那霸道酷烈、用以焚毁异物的《焚心诀》也无需再行。
日升月落,光影在光洁的地板上无声流转。
第七天的清晨,当第一缕微弱的晨曦,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投射在他身上时,游古辛缓缓睁开了眼睛。
深潭般的眼眸里,疲惫与浑浊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种经过千锤百炼后沉淀下来的、内敛的锐利。
他站起身,舒展筋骨,关节发出一连串轻微的、令人愉悦的噼啪声,如同久旱的土地终于迎来甘霖。
浑身上下,再无一丝滞碍。
那些曾经折磨他的伤痛,无论是皮肉上的疤痕牵扯,还是脏腑间的隐痛,都已烟消云散。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和力量感充盈着身体,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唤醒,焕发着巅峰的活力。
“‘易筋经’和‘洗髓经’……”游古辛低语,声音在空阔的客厅里带着轻微的回响,嘴角难以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古人诚不我欺。”
这短暂的平静,被一阵低沉有力的引擎轰鸣打破。
一辆洗刷得锃亮、宛如崭新出厂的黑色路虎揽胜,带着修复后的沉稳气势,精准地停在了别墅门口。
汽修厂的伙计麻利地跳下车,递上签收单。
“老板,您这车可真够结实的!大梁、引擎、传动……该换的顶级件全给您换上了,比出厂状态还猛!”
伙计一脸赞叹,小心翼翼地递过钥匙,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游古辛眼中掠过一丝真实的喜悦。
他爽快地签了字,支付了那笔足以让普通人咂舌的维修费用。
这头钢铁猛兽的回归,如同一个信号,宣告着某种日常的回归。
两天后,另一辆被他在生死关头遗弃在城市边缘的SUV,也被人循着车牌信息送了回来。
两辆车并排停在车库,一种奇异的安定感悄然滋生。
但游古辛心里清楚,真正的安定,远非如此简单。
临江市的夏日午后,阳光毒辣。
游古辛换上一身轻便的户外装束,带上一个塞得满满的渔具包。
他特意检查了夹层里的几个硬壳小本:持枪证、身份证、那本深绿色烫金的军官证。
证件冰冷的触感贴在掌心,像某种沉甸甸的烙印。
他发动了路虎,引擎低沉地咆哮一声,巨大的车身流畅地滑出别墅区,沿着宽阔的临江大道,一路向北。
钢筋水泥的丛林渐渐被抛在身后,视野逐渐被浓郁的绿色占据。
一个小时后,路虎驶离主干道,拐入一条依山傍水的幽静小路。
空气陡然变得清新湿润,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
最终,车子在一片开阔的河滩旁停下。
眼前豁然开朗。
流花谷。
名不虚传。
两侧山峦叠翠,郁郁葱葱,如同两道巨大的绿色屏风拱卫着中间蜿蜒流淌的河流。
河水清澈见底,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银光,欢快地撞击着河床里圆润的卵石,发出潺潺的、永不停歇的乐章。岸边绿草如茵,间或点缀着几丛野花。
远处,几只白鹭优雅地掠过水面,留下一道道涟漪。
这里远离尘嚣,宁静得仿佛时间都流淌得格外缓慢,确实是一处垂钓者的天堂。
游古辛选了一处水流相对平缓、岸边又有树荫遮蔽的回水湾。
熟练地支起钓椅,打开渔具包,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
调漂,打窝,挂上精心准备的鱼饵,不是为鱼获,更像是在这难得的宁静里,钓取一份久违的心境平和。
鱼竿抛入水中,银色的鱼线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微光,铅坠带着浮漂轻轻没入水中。
他靠近椅背,目光落在微微荡漾的水面上,感受着山风拂过面颊的微凉。
紧绷的神经,在潺潺水声和啾啾鸟鸣中,一点点松弛下来。
时间在静谧中悄然流逝。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河滩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这近乎凝滞的宁静里,那支插在支架上的浮漂,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下一沉!
力道极大,快得如同水底有巨物狠狠拽了一把!
游古辛眼神瞬间凝聚,几乎在浮漂下沉的同时,身体已如蓄势待发的猎豹般弹起。
右手闪电般抄起钓竿,手腕猛地向上一抖!
一股沉重得超乎想象的巨大拉力,顺着坚韧的鱼线凶悍地传递上来,鱼竿瞬间被拉成一个惊心动魄的满弓,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
“好家伙!”他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久违的兴奋,腰胯瞬间下沉,重心后移,双脚如同钉入河滩的桩子。
双臂肌肉贲张,青筋在古铜色的皮肤下虬结暴起,用尽全力与水下那未知的“巨物”展开角力。
鱼线切割着水面,发出尖锐的“呜呜”声。
水底的力量狂暴而混乱,时而猛拽,时而左右急摆,搅动得那片水域浊浪翻滚,仿佛真的困住了一条力大无穷的怪物。
汗水迅速从额头渗出,沿着眉骨滑下。
游古辛咬着牙,凭借精湛的控鱼技巧,巧妙地卸力、牵引,将那股狂暴的力量一点点化解。
他全神贯注,所有感官都集中在手上传来的每一丝细微震动上,肾上腺素在体内奔涌。
这是一场纯粹的、属于猎手与猎物的较量,暂时驱散了所有尘世的纷扰。
僵持持续了将近十分钟。
水下那“巨物”的挣扎终于显露出疲态,反抗的力量开始减弱。
游古辛抓住时机,猛地再次发力,双臂肌肉如钢铁绞索般收紧,奋力向上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