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水滴落的声音在死寂的下水道里被无限放大，像某种倒计时的丧钟。检修室内，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扫描完毕…宿主，我们好像被挂上‘全网热点’了。】系统的元气少女音罕见地没了跳脱，只剩下干巴巴的凝重，【从低频电磁波到民用wi-Fi频段，再到军方加密信道…所有能传输信号的玩意儿，都在进行高强度、多频段的特征码扫描。匹配目标：我们六个，外加角落里那条装睡的毒蛇。扫描源…无处不在。】
余双安靠在冰冷的壁上，闭着眼，喉结微微滚动。无需系统多言，那是一种近乎直觉的、被无数双冰冷眼睛同时锁定的毛骨悚然感。宙斯和奥丁，这两尊战神殿的至高神只，终于彻底撕破脸皮，动用了他难以想象的庞大资源，织就了一张覆盖全球的电子猎网。
“嗡——”
一阵极其微弱、但绝非幻觉的震动感从头顶的水泥板传来，伴随着几乎听不见的旋翼切割空气的声音。
“无人机群。低空侦察型，带有热成像和生命信号捕捉。”冯砚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贴着墙壁，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最大限度地减少热辐射和微震动。
程青芜暴躁地想砸东西，却又硬生生忍住，指甲抠进掌心，压低声音咒骂：“妈的！有完没完！躲下水道里都能被闻到味儿？”
“不是闻到味儿。”叶晴雪轻声说，她的异色瞳在昏暗中泛着微光，似乎在努力感知着什么，“是…筛查。他们在用最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分区、分片地进行地毯式扫描。我们只是…刚好在这个被扫描的‘格子’里。”
【她说得对。】系统确认道，【对方算力恐怖，调用资源权限极高，根本不在乎浪费。按照这个扫描密度和速度，最多十二分钟，这个检修室就会被重点标记。】
“不能坐以待毙。”余双安猛地睁开眼，“转移！现在！”
命令一下，所有人瞬间动了起来。林薇迅速将必要的装备塞进背包。苏烬寒和程青芜粗暴地将刚刚“醒转”、一脸虚弱的弗丽嘉架起。冯砚秋猛地拉开铁门，侧身闪出侦查。
“安全！跟我来！”
一行人如同暗流，再次涌入污浊、迷宫般的下水道系统。但这一次，逃亡的感觉截然不同。以往是躲避追兵，现在却像是在一个不断收缩、布满无形探针的玻璃缸里挣扎。
【左前方三百米岔口，有异常金属回声！疑似自动化巡逻单元！】
【上方井盖传来密集脚步声！至少一个小队，装备精良！】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定向声波探测！试图穿透结构进行内部成像！】
系统的警报几乎连成一片，元气少女音因为超负荷运算甚至带上了细微的电流杂音。
每一次转向，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新的危险。他们被迫击、驱赶，行动路线被无形的力量压缩和引导。
“不行！这样下去会被逼到死胡同！”冯砚秋猛地停下，脸色难看，“他们在驱赶我们！”
话音刚落！
轰！！
前方不远处的管道壁猛然炸开！灼热的金属射流和水泥碎块四溅！一台造型狰狞、有着四条机械腿和旋转炮塔的“赫菲斯托斯之作”破墙而出，电子眼瞬间锁定目标！
“开火！”余双安大吼。
子弹和能量光束瞬间充斥狭窄的管道！战斗单元的火力凶猛无比，压得众人抬不起头。
【右侧管壁较薄！可以强行突破！后面是废弃的民用地下管道！】系统尖叫。
程青芜怒吼一声，掏出最后一块塑性炸药拍在墙上！
爆炸声震耳欲聋！烟尘弥漫！
“走！”
众人狼狈不堪地冲进新的通道，身后是紧追不舍的战斗单元和倾泻而来的火力。
然而，刚冲进相对宽敞的废弃管道，一种极其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感觉再次袭来！
无形的力场如同粘稠的沼泽，瞬间拖慢了所有人的动作。混乱的低语、被强行勾起的恐惧记忆、扭曲的视觉幻象…赫卡忒、哈迪斯、赫尔墨斯的精神干扰如影随形，精准地覆盖了这片区域！
“呃啊！”林薇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射击动作再次变形。
程青芜双眼赤红，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几乎要失去理智地反身冲回去。
“晴雪！”余双安强忍着脑中的翻江倒海喊道。
叶晴雪脸色苍白如纸，鼻尖甚至渗出血丝。她再次强行撑开那微弱的精神屏障，异瞳中的光芒剧烈闪烁：“这边！干扰…干扰的强度有波动…跟我走！”她指引的方向，精神压力的强度似乎稍弱一些。
众人跟着她踉跄前行，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潭中挣扎。
突然！
噗！噗！噗！
安装了消音器的精准点射从黑暗的管道深处袭来！子弹刁钻地穿过人群缝隙，打在脚边和身后的墙壁上，溅起一串串火花！
乌勒尔！他就像幽灵一样，总能出现在最致命的位置，用冰冷的子弹逼迫他们改变方向，将他们进一步赶向预设的绝地！
【能量轨迹追踪！捕捉到子弹来源！三点钟方向，废弃通风管道，距离一百五十米！但他还在移动！妈的！比泥鳅还滑！】系统气得差点乱码。
绝望的情绪开始如同毒雾般在团队中蔓延。对方的配合天衣无缝：高科技造物进行区域压制和驱赶，精神攻击瓦解意志，顶级狙击手查漏补缺，进行精确杀伤和方向修正。这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战斗！
“啊！”弗丽嘉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她的小腿被一颗跳弹擦过，鲜血顿时涌出，整个人软倒下去。
“废物！”程青芜骂了一句，却还是和苏烬寒一起粗暴地拖着她继续跑。
【宿主！前方五十米右转！然后是死路！只有一个向上的维修梯！通往地面！】系统报出最后的选择。
“没路了！上去！”余双安嘶吼。
冯砚秋第一个冲上维修梯，猛地顶开井盖。外面似乎是某个偏僻的街道角落，夜色深沉。
众人一个接一个地爬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心就彻底沉入了谷底。
四面八方，红蓝闪烁的警灯刺破了夜空！不止警车，还有数辆没有任何标识、但散发着冰冷杀气的黑色装甲车！天空中，至少三四架无人机悬停着，探照灯如同审判的目光，将他们牢牢锁定在光圈中心。
远处，更高的建筑物楼顶，隐约可见狙击镜的反光。
他们被彻底包围了。天上地下，无处可逃。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扩音器里传来冰冷的警告，用的是当地语言，重复播放。
程青芜死死攥着短棍，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苏烬寒眼神决绝，握紧了手中的枪。林薇和叶晴雪将余双安护在中间。冯砚秋快速扫视四周，寻找着哪怕万分之一的反击或突围机会，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绝望。
弗丽嘉瘫坐在地上，看着这绝境，脸上却露出一丝诡异的、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
余双安站在光圈中央，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冰冷刺骨。他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枪口和探照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系统…还有办法吗？】他在心中问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沙哑。
【……电量百分之四十七。扫描显示，包围圈三层，武装人员超过六十，自动化单位未知，狙击手至少三名，空中单位四架…】系统的元气少女音低了下去，第一次没了吐槽的力气，【计算所有突围方案成功率…低于百分之零点零零一。宿主…我们好像…真的要被包饺子了。】
就在这时，余双安的卫星电话，突然又震动了一下。
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依旧简洁到残酷：
“撑住。援军已切入区域网络。干扰开始倒计时：3…”
余双安瞳孔猛地一缩！
几乎在信息读取完毕的瞬间！
滋啦——！
所有无人机的探照灯和摄像头猛地爆出一团火花，疯狂乱转了几下，齐刷刷地熄灭！天空中的无人机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晃着坠落！
周围所有车辆的警灯和电子设备同时失灵！闪烁的红蓝光芒瞬间消失，只剩下引擎无助的空转声！
楼顶狙击镜的反光也同时消失！
整个包围圈，在这一刹那，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彻底的电子的寂静和黑暗！
【哇啊啊啊！发生了什么？！区域性强电磁脉冲？！不对！是精准的电子瘫痪攻击！所有依赖芯片的东西全宕机了！谁干的？！椒图？！】系统像是被打了鸡血，瞬间复活惊叫起来。
“就是现在！打！”余双安没有任何犹豫，发出了绝地反击的怒吼！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虽然微弱，却再次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