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林默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的青铜廊道中回荡,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万古的尘埃与亡魂的叹息之上。怀中,苏婉儿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如纸,唯有心口那枚濒临破碎的“心鞘”随着不断深入,与舰桥核心传来的“秩序”波动产生着越来越清晰的共鸣,微微闪烁着,如同风中残烛。
廊道两侧的景象逐渐变化。不再是简单的舱室门户,而是出现了更多战斗的痕迹——巨大的、被某种利器平滑斩断的青铜支柱;墙壁上大片大片干涸发黑的、疑似血迹的污渍;甚至还有一些散落的、早已失去光泽的破碎甲胄残片,其样式与之前记忆碎片中“斩孽剑庭”剑使所穿的青铜甲胄极为相似!
仿佛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极其惨烈的内战?
终于,廊道到了尽头。
一扇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布满玄奥星辰符文与剑形浮雕的青铜巨门,挡住了去路。巨门正中,有一个明显的、被恐怖力量强行撕裂的巨大窟窿,边缘扭曲狰狞,似乎是从内部被暴力破开。那微弱的“秩序”波动与苍老的意念残响,正是从这窟窿之后传来。
门后,便是“巡天戮罪舟”的舰桥核心!
林默没有丝毫犹豫,抱着苏婉儿,一步踏入窟窿。
眼前的景象,让他即便心冷如铁,魂火也不由为之一震!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操控大厅,而是一片无比浩瀚、仿佛没有边界的奇异空间!
头顶,并非天花板,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由无数破碎星辰与黯淡星系构成的、死寂的宇宙星图!星图之下,悬浮着无数巨大的、锈蚀斑驳的青铜罗盘、星辰仪轨以及断裂的水晶棱柱,它们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行着,发出低沉而古老的嗡鸣,维持着这艘巨舰最基本的“秩序”。
这里,仿佛是一个微缩的、濒死的宇宙控制中心。
而在这片空间的最终央,最令人震撼的——
是一具庞大到如同山岳般的、残缺不全的青铜骸骨!
骸骨并非人形,而是呈现出一种半人半机械的诡异形态,仿佛某种古老的星舰操控者与巨舰融为了一体。它的胸腔早已被掏空,只剩下巨大的、扭曲的青铜骨架,骨架之上,布满了无数断裂的管线与符文线路。而它的头颅,则低垂着,眼眶是两个巨大的、漆黑的空洞,凝视着下方。
在它那摊开的、如同平台般的巨大青铜掌骨之上,静静地悬浮着一团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由无数星辰光点组成的苍老魂影!
那“秩序”的波动与苍老的意念,正是从这团残魂中散发出来!
“终于来了吗?星辰的后裔,混沌的眷顾者”
苍老的魂影发出微弱的波动,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目光意念越过林默,落在了他怀中昏迷的苏婉儿身上,尤其是在她心口那枚“心鞘”上停留了许久,似乎感受到了同源的气息。
林默警惕地停下脚步,混沌离火交织的眼眶冷冷地审视着那团残魂:“你是谁?这艘船,又是怎么回事?”
苍老残魂发出苦涩的意念波动: “老夫‘星枢’,乃此‘巡天戮罪舟’第七任舰魂,亦是星辰剑宗末代护法长老之一。”
“至于这艘船” 他的意念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嘲讽:“呵呵,什么‘戮罪舟’?不过是‘斩孽剑庭’那帮背信弃义的叛徒!用以镇压、流放、消磨我等‘万道盟’残众的移动监牢与葬场罢了!”
“万道盟?” 林默捕捉到一个新的名字。
星枢残魂意念波动剧烈起来,带着追忆与痛苦: “是的!万道盟!由星辰剑宗、离火剑阁、庚金刀域、乙木神庭等九大执掌混沌衍化之力的古老道统,联合组成的盟约!”
“吾等的使命,便是共同守护混沌母海的平衡,镇压归墟深处那些企图侵蚀万界的‘源灭之暗’,并监督‘道陨之门’,防止其力量泄露,引发浩劫!”
林默魂火猛地一跳!: “守碑人?” 他想到了镇守道陨之门万载的那位老者。
星枢残魂意念中闪过一丝惊讶与了然: “你竟知晓‘守碑人’?是了你身上有他的道韵气息看来,他也未能逃过那场叛乱的毒手”
“没错!守碑人一脉,便是吾等万道盟派驻于道陨之门最前线的最强守卫!亦是最早遭到清洗的派系之一!”
叛乱!清洗!
林默立刻想到了外面剑冢大厅那些石碑上的“判决”!
“是斩孽剑庭?” 他声音冰冷。
星枢残魂爆发出强烈的怨愤与悲痛: “不止!不止是他们!”
“斩孽剑庭,不过是明面上的刽子手!真正的黑手,是隐藏在他们背后的——‘监察者议会’!”
“那是一群早已被‘源灭之暗’腐蚀、或是疯狂渴求道陨之门终极力量的叛徒!他们联合了部分堕落的‘守誓者’,发动了那场卑鄙的突袭!”
“监察者议会?守誓者?” 更多的名词,更庞大的阴谋网络!
星枢残魂意念中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监察者议会,名义上是万道盟内部的监督机构,由各大道统抽调强者组成,权力极大!”
“而‘守誓者’,更是一群特殊的存在!他们宣称直接效忠于混沌意志本身,掌握着某种古老而强大的誓约力量,负责监督万道盟是否恪守初心!”
“谁能想到,就是这些理应最忠诚、最公正的存在,率先举起了屠刀!”
林默想起苏婉儿记忆碎片中那个剑尖滴血的青铜甲胄身影: “他们为何叛变?”
星枢残魂发出悲怆的冷笑: “为何?力量!永恒!或者是对‘源灭之暗’的恐惧,让他们选择了投降!更有可能是他们相信了某个疯狂的预言,认为只有彻底掌控道陨之门的力量,才能对抗未来的浩劫!”
“为此,他们不惜污蔑吾等坚持镇守、反对冒险开启门户的派系为‘叛徒’、‘外道同谋’!发起了名为‘净化’的血腥清洗!”
“星辰剑宗被灭!离火剑阁被屠!庚金刀域被封!一个个古老道统顷刻间化为飞灰!”
“像老夫这样的残存者,则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抽魂炼魄,打入这‘戮罪舟’中,流放至混沌母海最危险的区域,任由我们自生自灭,或是成为某些存在的‘养料’!”
养料?林默立刻想到了叶家老祖那种掠夺道基的行为!
“难道叶家?”
星枢残魂意念中闪过一丝疑惑: “叶家?不,那只是一条意外得到了一丝叛徒们泄露出去的微末力量、就忘乎所以的野狗罢了!真正恐怖的,是藏在这母海深处、那些早已被‘监察者议会’和‘守誓者’饲养的古老凶物!它们才是‘戮罪舟’真正的‘清道夫’!”
他话音刚落!
“轰隆隆——!!!”
整个舰桥空间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头顶那死寂的星图疯狂闪烁,四周运行的青铜罗盘与水晶棱柱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解体!
一股冰冷、饥饿、充满了无尽吞噬欲望的恐怖意念,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猛地从巨舰最底层的某个禁闭区域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巡天戮罪舟”!
星枢残魂发出惊恐焦急的意念尖叫: “来了!它醒了!‘吞星之蛭’!快!年轻人!带着星辰的后裔!到我身边来!”
“激活星核!只有借助星辰剑宗最后的遗泽!才有一线生机,冲出这葬场!”
林默脸色剧变,毫不犹豫,抱着苏婉儿猛地冲向那巨大青铜掌骨上的星枢残魂!
而就在他动身的刹那,怀中的苏婉儿,似乎被那恐怖的“吞星之蛭”意念和星辰剑宗遗泽的双重刺激,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是空茫与恐惧,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悲伤、痛苦、以及一丝逐渐苏醒的、刻骨铭心的——仇恨!
她看着星枢残魂,嘴唇颤抖着,发出一个破碎而清晰的音节:
“洛师叔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