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的手指从沙盘上抬起，指尖离开敌国哨塔的木块。她转身走向长桌，脚步很稳。议事厅的门被推开，大臣们陆续进来，脸上带着不同神色。有人皱眉，有人低头不语，还有人张嘴想说什么，但没出声。
莱昂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他知道她在等所有人到齐。
桌子中央铺开一张地图，是边境关卡和粮道的全图。另一张纸上写着国内主要仓库的位置和存量。艾琳拿起炭笔，在盐仓旁边画了个圈。
“我们开始。”她说。
财政大臣先开口：“封锁令已经传到商会，这几天有七支商队被拦在境外。铁矿进不来，冶坊只能撑一个月。盐更麻烦，北仓上报说还能用四十天，但实际可能更短。”
民政大臣接话：“百姓还不知道这事。可一旦物价涨起来，流言就会传开。现在刚收完秋税，很多人家里存粮不多。要是盐价翻倍，恐怕会有人抢市。”
军务大臣站起身：“不能坐等。他们敢断我们的物资，我们就该出兵施压。鹰岭那边驻防增加了，说明克兰也在怕。现在动手，还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艾琳听着，没动。
莱昂开口：“出兵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刚平定内乱，军队需要休整。而且对方是四国联合，真打起来，战线拉太长，补给跟不上。一旦陷入僵局，国内只会更乱。”
军务大臣立刻反驳：“那难道就忍着？让他们卡住脖子？”
“不是忍。”艾琳终于说话，“是先看清局势再动。”
她把炭笔放在桌上，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清了。
“我们现在最缺的是时间。三个月的禁令期限，不是为了逼我们投降，是为了看我们会怎么反应。如果我们立刻强硬回击，正好给他们开战的理由。如果我们慌了，开始求和，他们就知道我们撑不住。”
她停了一下，看向三位大臣。
“所以第一件事，不准放出任何官方回应。既不承认他们的理由，也不提抗议。让他们猜不到我们在想什么。”
财政大臣皱眉：“可商人怎么办？他们已经在亏钱了。”
“让他们暂时停运。”艾琳说，“尤其是大宗货物。小批量的民间交易可以继续走，但必须登记去向。我要知道每一车货最后去了哪里。”
民政大臣问：“那物价呢？万一市面上突然没盐卖，老百姓怎么办？”
“开平价仓。”艾琳说，“从王室私仓调一批盐和粮食，定点发售，价格压到市场价一半。不许囤货，每人限购两斤。同时派巡查队盯着集市，发现哄抬物价的，当场查封。”
莱昂补充：“还要加强城门检查。最近可能会有人借机走私，或者散播谣言。凡是提到‘王国要投降’‘准备割地换通商’这类话的，一律抓起来审。”
军务大臣不甘心：“那军事上呢？一点动作都没有？”
“有。”艾琳说，“边防警戒等级提到最高。所有哨塔增加轮班，夜间巡逻加倍。但不准主动越界，也不准拦截对方巡逻队。我们要让他们看到——我们在防备，但我们不想打。”
议事厅安静了几秒。
财政大臣又开口：“可生产呢？铁矿进不来，兵器打造怎么办？盐不够，腌菜腌肉都成问题，冬天储粮会出大乱子。”
艾琳点头：“所以我接下来要说的，是第二步。”
她走到墙边，把两张图表钉在木架上。一张是全国农耕区分布，另一张是冶炼作坊和陶窑的位置。
“从今天起，全国进入应急状态。农政司马上派人下乡，督促冬小麦播种，能多种一亩是一亩。同时清查各村存粮，报上来的真实数字，不准虚报。”
她转向民政大臣：“你负责组织妇纺队，把库存的麻和棉全拿出来织布。衣服可以少做点，但帐篷和麻袋必须够用。接下来运粮不能靠商队，得靠我们自己组织车队。”
民政大臣记下。
艾琳继续：“冶坊转为半自产模式。找老工匠看看，能不能用废铁重炼。铜器、铁锅这些非军需品暂时减产，优先保障武器维修和农具打造。”
财政大臣皱眉：“可燃料呢？木炭不够，煤又运不进来。”
“砍旧房梁。”艾琳说，“城里有些废弃宅院，拆了当柴烧。另外，北山林区划出一片采伐区，限量砍伐，专人监督，不准滥砍。”
没人再反对了。
莱昂这时说：“还有一件事。我们现在不知道哪些国家是真的参与封锁，哪些只是被迫表态。我建议派几个信得过的密使，走小路去西谷和临川试探。带点本地特产，假装做生意，看对方接不接受。”
艾琳同意：“用私人名义去，不要打官方旗号。如果成交了，就说明那地方还有缝隙。记下交易细节，回来报我。”
她回到桌前，翻开一本册子。
“第三步，成立应急政务组。三位大臣各管一块：财政大臣负责粮食调度和平价供应；民政大臣管生产动员和物价巡查；军务大臣统管边防警戒和内部安全。每天下午申时，到这里汇报一次，不准缺席。”
三人应下。
艾琳拿出印章，在三份命令上盖印。每一份都写得清楚：职责、时限、问责方式。
“这些命令今晚就必须传下去。城门守卫、市集官、仓储官、驿站长，全都纳入监察范围。谁敢在这时候贪一笔、放一人、漏一车，战后一起算账。”
她说完，抬头看众人。
“我知道你们有人觉得该打，有人觉得该让。但现在不是选边的时候。我们只有一个目标——让这个国家挺过这三个月。”
她顿了顿。
“我不怕他们封锁。我怕的是我们自己先乱了阵脚。”
议事厅里没人说话。
莱昂拿起其中一份军务令，看了看，说：“我这就去安排边防调度。另外，抽调五百老兵组成巡查营，专门盯着几大粮道。”
艾琳点头：“去吧。”
大臣们陆续起身，拿着命令往外走。脚步声在石板地上响起，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议事厅只剩下艾琳和莱昂。
她站在地图前，手指慢慢移到西谷方向的小路上。那条路窄，常年少人走，但能绕开主关卡。
“你觉得他们会查这条路吗？”她问。
“会。”莱昂说，“但他们顾不过来。只要我们不动大军，只派小队分批走，他们很难盯住每一个岔口。”
艾琳没回头。
“我要确保这条路一直通着。”
她拿起炭笔，在小路尽头画了个点。
然后写下一行字：第一批种子，五日内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