晷的身影自幽冥裂隙消失,并非简单的空间穿梭,而是如同融入了一条无形的、流淌着时光碎片的河流,几个呼吸间,便已跨越了无尽星域,出现在一片绝对虚无、连概念都近乎不存在的奇异空间。
这里,是时空静默之域,归墟守望者的据点之一。
空间内并非空无一物,悬浮着无数大小不一、如同水滴般的光团。每一个光团内部,都映照着诸天万界某一处关键节点正在发生的景象,或是某段重要历史的时空剪影。它们如同档案,被永恒地记录于此。
晷的身影在一颗较大的、内部正反复重现着幽冥裂隙争夺战景象的光团前凝实。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触碰光团,将方才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尤其是烬灭大君意志降临的细节,以及自己对那异变魂源的判断,化作一道蕴含时空道纹的信息流,注入其中,完成了此次事件的记录与归档。
做完这一切,他并未停留,而是走向静默之域的更深处。那里,悬浮着三颗格外巨大、光芒也最为深邃古老的光团,仿佛代表着某种基石。
就在他靠近之时,其中一颗光团微微波动,传出一道苍老却无比平和的精神意念,直接响彻在晷的心神之中:
“晷,你心神有扰。可是因那毁灭意志的窥探?”
晷停下脚步,对着那颗光团微微躬身,以示尊敬。他知道,这意念的主人,是三位最古老的初代守望者之一,其存在岁月甚至比许多主宰境大能还要悠久,早已与部分时空根源法则同化,几乎不再以实体显现。他们是归墟守望者体系的定海神针,也是其背后庞大力量与深厚底蕴的象征。
“回禀尊上,确有此事。”晷以精神回应,并无隐瞒,“烬灭大君一缕意志降临幽冥裂隙,虽旋即退去,但其关注本身,已表明毁灭神庭对那异变魂源,或者说对寂灭魔龙的志在必得。属下担忧,此举可能会打破当前微妙的平衡,甚至……可能触及时空稳定。”
那苍老的意念沉默片刻,方才缓缓道:“平衡,从来都是动态的。至尊法旨划定界限,是为避免过早的、不可控的终末对决,而非冻结一切。归墟之眼将开,因果沸腾,浪潮涌动,乃必然之势。”
“至于时空稳定……”意念顿了顿,带着一种俯瞰万古的淡然,“只要不触及归墟核心,不妄图篡改时空根源,不引发大范围的维度崩塌,便在我等守望范畴之内。烬灭虽强,亦深知界限所在,不敢妄越雷池。否则,他面对的,将不再仅仅是法旨的约束。”
话语平和,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自信与力量。
归墟守望者,看似人数稀少,行事低调,但其背后代表的,是维护诸天万界时空架构稳定与延续的古老盟约与根源法则。他们的力量,或许不直接体现在毁灭性的杀伐上,但在时空的观测、守护、乃至必要时的“修正”方面,拥有着连主宰境都为之忌惮的权能与底蕴。
冒犯归墟守望者,某种程度上,就是在挑战维持宇宙存在的部分基本规则。这其中的因果与反噬,即便是烬灭大君那等存在,也不愿轻易承受。这也是为何晷仅有不朽后期实力,却敢在感知到烬灭大君意志后,依旧坦然记录、并安然离去的原因。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个人。
“属下明白了。”晷心中的一丝波澜平复下去。他清楚,守望者的职责是观察与守护大框架的稳定,而非介入具体势力的恩怨纷争。只要毁灭神庭的行为不触及底线,守望者便不会直接干预。
“不过,”那苍老意念话锋微转,“那道异变的‘他我’印记,确是一个有趣的变数。其命运轨迹已与寂灭魔龙产生交织,值得额外关注。晷,你可分出一缕‘时之影’,留意其后续动向,仅作观察,非必要不现踪。”
“谨遵尊上之意。”晷躬身领命。所谓“时之影”,乃是他以时空法则凝聚的一道分身,拥有部分本体感知,却几乎不存在于当前时空维度,极难被察觉,最适合进行隐秘的长期观察。
吩咐完毕,那古老光团的光芒缓缓内敛,不再有意念传出。
晷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初代尊者的态度很明确:静观其变,底线守护。这符合守望者一贯的立场。但让他分出一缕时之影专门留意那异变魂源,也说明此事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确实不容小觑。
他不再犹豫,双手结印,周身时空法则流转,一道极其淡薄、几乎透明的虚影自他体内分离出来,对着他微微点头,随即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围的虚无之中,朝着幽冥裂隙的大致方向,飘荡而去。
做完了这一切,晷才缓缓走到静默之域边缘,目光投向那些记录着诸天万界无数景象的光团,其中几个光团内,正映照着南境联盟的整合、混沌帝朝的暗流、元初界的宁静、以及那悬于诸天之上、异动愈发明显的擎天巨掌……
“山雨欲来风满楼……”晷轻轻叹息一声,佝偻的身影在无数光团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孤独而沧桑。
他深知,归墟守望者能守护时空的框架,却无法阻止框架之内,那由无数生灵与势力共同推动的、奔向“归墟之眼”的洪流。他们只是历史的记录者,以及……最终时刻来临前,那最后的底线守护人。
幽冥裂隙中那场看似局部的争夺,如同一颗投入命运长河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悄无声息地扩散,牵动着越来越多隐藏在幕后的目光。而拥有庞大底蕴却恪守中立的归墟守望者,其存在本身,就是这波澜壮阔时代中,一个独特而重要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