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一直守着谢云峥，手没松开过。他呼吸慢慢稳了，脸色也不再发青。她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没发烧，才缓缓站起身。
“秋蘅。”她低声说。
“在。”秋蘅立刻抬头。
“他现在怎么样？”
“脉象平了些，毒压住了，但还得睡一阵。”
沈微澜点点头，转身走向北墙。那块松动的石板还在原地，她蹲下，伸手又探进去。指尖碰到的碑面冰凉光滑，不像普通石头。
“冬珞，你过来一下。”
冬珞走过来，手里还缠着几根断线。她看了眼沈微澜的手势，立刻趴在地上，耳朵贴住地面。
“有灵流。”她说，“很弱，但一直在动，像是从碑里出来的。”
夏蝉也凑近：“要不，咱们把这墙拆了？”
“别急。”春棠拉住她，“先看看有没有机关。”
沈微澜已经把手收回来了。她盯着那道缝隙，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玉佩。玉佩一靠近石缝，表面微微发烫，光一闪一闪的。
“它认这个东西。”她说。
四人对视一眼。夏蝉拔出软剑，撬开周围碎石。春棠和冬珞合力把石板推开，露出后面一块嵌在地里的大石碑。
碑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古字，没人认识。正中间是一幅双鱼缠绕的图案，两条鱼首尾相接，游在一条看不见的线上。
“这图……”冬珞眯眼看着，“像轮回。”
“什么意思？”夏蝉问。
“魂契。”冬珞低声说，“传说两个人灵魂绑在一起，死了也能再遇。”
春棠忽然开口：“我记起来了。小时候听老太太念过一句——‘蘅芜佩归，故人重逢’。那时候不懂，现在看，像是说主子你。”
沈微澜没说话，把玉佩按在碑上。
嗡——
整块碑突然亮了一下，那些字开始流动，像水一样转起来。沈微澜脑袋一晕，眼前闪出画面：一座高山，一条河，一个女子站在崖边画画，一个男子背对着她握剑。
画面一晃就没了。
“主子！”秋蘅一把扶住她，“你怎么了？”
“没事。”沈微澜喘了口气，“我看见了……我们以前的样子。”
“谁？”夏蝉紧张地问。
“我和他。”她回头看了一眼谢云峥，“我们不是第一次遇见。”
众人沉默。
冬珞盯着碑文：“这些字，是不是灵篆体？祖上说过，只有有缘人才能读。”
“那就让我试试。”沈微澜深吸一口气，再次把玉佩贴上去。
这次光更亮了。碑上的字一个个浮出来，投在空中。画面又出现了，这次更清楚。
女子是她，男子是谢云峥。他们站在城楼上，外面火光冲天。有人喊“叛军破城”，男子转身要走，她拉住他。
他说：“等我回来。”
她摇头：“你别去，留下来。”
“我是将军，守土有责。”
然后画面变了。她在一间屋子里烧画，泪流满面。他在战场上倒下，手伸向天空，嘴里喊着她的名字。
最后一幕，两道光飞向天际，分别落入不同的方向。
沈微澜眼泪掉了下来。
“原来……是他先来的。”
“什么？”春棠没听清。
“前世是他先找到我的。”她声音轻，“可我没等他。我封了记忆，转世走了。他死在战场上，一个人。”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谢云峥突然动了下，嘴唇颤了颤。
“别走……”他闭着眼，却说了话，“这次我不会再放手。”
沈微澜猛地回头看他。
他还昏迷着，可那句话说得清楚，跟刚才画面里临死前说的一模一样。
她走过去，跪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不是你没守住。”她贴着他耳边说，“是我们都被命运骗了。”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忽然笑了下。
“这一次，换我来等你。”
玉佩还在碑上，光没灭。那条双鱼图案缓缓转动，最后停住，鱼头对准了他们。
“主子。”冬珞轻声说，“碑后面还有路。”
“我知道。”沈微澜没动，“但现在不能走。”
“为什么？”
“他还没醒。”
“可这地方不安全。”夏蝉提醒，“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个怪物。”
“不会。”沈微澜摇头，“守护兽死了，这里不会再有危险。它是护碑的，碑现，它亡。”
“你怎么知道？”春棠问。
“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找我。”
她低头看着谢云峥的脸，用拇指擦掉他嘴角的血痕。
“你说你要护我的。”她小声说，“你现在倒下了，让我怎么办？”
没人回答。
她就这么坐着，靠着墙，把他手抱在怀里。
过了好久，谢云峥手指动了下。
她立刻抬头。
他眼睛没睁，但嘴角微微翘了下。
“冷。”他又说了这两个字。
沈微澜马上解下外袍盖在他身上，又从春棠那儿拿了暖炉塞进他手里。
“火呢？”她问。
“灵力抽空了，点不着。”夏蝉摇头。
“我带了暖阳粉。”春棠掏出瓷瓶，“还能撑一会儿。”
她撒了一圈，地上亮起黄光，照得人脸发暖。
沈微澜靠回墙上，闭了会儿眼。
“你们都去歇会儿。”她说。
“你不睡，我们也不睡。”秋蘅坐到她旁边，“你刚才耗太大了。”
“我没事儿。”她说，“你们去守好四个角，我来看着他。”
三人没动。
“这是命令。”她睁开眼，语气淡但不容反驳。
她们这才散开。春棠坐东，夏蝉守南，秋蘅留在谢云峥边上继续把脉，冬珞蹲在西边，重新布线。
沈微澜轻轻拍了拍谢云峥的手背。
“等你醒了。”她说，“我们一起去看看碑后面是什么。”
他没回应，但呼吸比之前暖了些。
冬珞忽然抬头：“主子，碑文变了。”
沈微澜看过去。原本流动的字停了下来，排列成新的句子。她看不懂，但玉佩在发烫。
“让我再试一次。”她把手放上去。
光又闪，这次没有画面，只有一行字缓缓浮现：
“命途已转，执手不离。”
她看着那行字，心口一热。
“听见了吗？”她低头对谢云峥说，“这次，我们不用再错过了。”
他睫毛颤了颤，像是在回应。
沈微澜没再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外面风声停了。
碑上的光渐渐柔和，映在她脸上，像月色落在湖面。
她忽然觉得不累了。
哪怕前面还有千难万险，只要他还在，她就能走下去。
“谢云峥。”她轻声叫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