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急促而压抑,瞬间打破了小院的宁静。沈清辞心头一凛,这么晚了会是谁?她立刻起身,示意闻声出来的清风和白芷噤声,自己悄然走到门边,低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又带着焦急的声音,压得极低:“沈姑娘!是我,阿福!快开门,有急事!”
是阿福!沈清辞心中一紧,连忙拉开院门。只见阿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身后还跟着两个陆府的家丁,抬着一个用布盖着的筐子。
“阿福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沈清辞侧身让他们进来,迅速关好门。
阿福来不及喘匀气,急声道:“姑娘,不好了!刚得到消息,有人在暗中大量收购市面上的常用药材,特别是您铺子里常用的几味,像是茯苓、山药、枸杞、红枣这些!价格抬得老高,许多药铺的存货都被扫空了!而且……”他顿了顿,脸色更难看了,“而且有风声说,接下来几天,这几味药材的供应会非常紧张,价格还要飞涨!”
“什么?”清风失声惊呼,“谁这么缺德?这不是断我们活路吗?”
白芷也脸色发白:“姑娘,咱们库房里存的药材本就不多,要是断了供……”
沈清辞心猛地沉了下去。五味轩刚有起色,主打的就是这几味药膳,若真断了药材来源,无异于釜底抽薪!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阿福哥,可知是谁在背后操纵?”
阿福摇头:“对方做得很隐蔽,是通过几家不同的中间商分批收购的,一时查不到源头。但时机太巧了,偏偏在姑娘铺子刚见起色的时候……少爷让我立刻来告知姑娘,让您早作准备,他那边也在想办法查探。”
这时,家丁将抬着的筐子放下,揭开布,里面是几包分量不小的药材,正是茯苓、山药等急需之物。阿福道:“这是少爷让我紧急从府中库房和相熟药铺匀出来的一部分,应能支撑几日。但非长久之计。”
沈清辞心中感激:“替我多谢陆公子。有这些,至少能解燃眉之急。”她沉吟片刻,对阿福道,“阿福哥,麻烦你回去禀报公子,药材之事,清辞会想办法。请公子不必过于忧心,以免授人以柄。”
送走阿福,院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清风急得团团转:“姑娘,这可怎么办啊?肯定是有人眼红咱们生意好,使坏呢!”
白芷蹙眉分析:“能如此大手笔垄断药材,绝非寻常商户所能为。会不会是……回春堂的孙大夫?或者……是陆府里那位看咱们不顺眼的?”
沈清辞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那筐药材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成色,都是上等货。对方这一招,又狠又准。直接打击她生存的根本。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坚定:“慌什么?天无绝人之路。他们能垄断常见的,总不能把天下所有的药材都收光。”
第二天一早,五味轩照常开门。沈清辞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热情接待每一位客人。但细心如陈老夫子,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沈姑娘,老夫今日想配些茯苓糕,怎见你这茯苓似乎……不如往日充裕?”陈老夫子捻须问道。
沈清辞微笑应对:“老先生好眼力。近日这批茯苓产地雨水多,品相稍欠,故而进货少了些。已让伙计去寻新货了,过两日便到。”她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搪塞过去,心中却知瞒不了多久。
午后,沈清辞让白芷看店,自己带着清风,由常山陪着,去了更远一些的南城药市。果然,连问了几家大药行,常用的几味药材要么缺货,要么价格高得离谱,而且掌柜的口风很紧,一听是五味轩要货,都纷纷摇头。
“姑娘,这分明是有人打过招呼了!”常山闷声道,拳头握得紧紧的。
清风气得跺脚:“太欺负人了!”
沈清辞心中怒火渐升,但更多的是冷静。她意识到,硬碰硬或者指望陆景珩疏通关系,都可能落入对方圈套,显得自己依赖陆府。必须靠自己破局。
回到铺子,她将自己关在厨房良久,对着现有的药材和那本静玄师太给的《清心解毒散记》苦思冥想。既然常用药材被断,那就必须开发新方子,使用替代药材,或者挖掘不常用但功效类似的品种!
她想起师太手札中记载的一些南方草药,以及一些看似普通、却蕴含药性的野菜、花果。京城汇聚四方物产,或许能找到出路?
接下来的两天,沈清辞暂停了部分热门药膳的供应,只提供一些用量少的茶饮和点心。她让阿福和常山分头行动,阿福去打听那些非主流、可能未被盯上的药材货源,常山则去郊外农户和山民那里收购新鲜的、可能入膳的野果、山菌、根茎。她自己则一头扎进厨房,反复试验新配方。
“姑娘,您这是要把自己熬成药渣啊!”清风看着沈清辞眼底的青色,心疼不已。
“没事,快有眉目了。”沈清辞将一把新晒干的、带着特殊清香的紫色小花放入研钵,这是常山刚从西山农户那收来的“紫菊”,当地人用来泡水清热。她尝试将其与少量库存的枸杞和冰糖搭配,熬煮成一种新的花茶。
经过无数次失败和调整,沈清辞终于成功推出了两款新品:一是用“紫菊”配枸杞冰糖的“紫玉清心茶”,茶色瑰丽,口感清甜,有安神清热之效;另一款是用新鲜葛根粉替代部分茯苓、山药,加入桂花蜜制成的“葛桂润肺糕”,口感软糯,生津润燥。她还将常见的萝卜开发出花样,用蜂蜜腌制后烤干,做成“蜜炙萝卜条”,爽脆甘甜,有消食化痰之效。
这些新品用料独特,成本可控,而且完全避开了被垄断的药材。推出之初,客人有些好奇和观望,但品尝后,都被新奇的口感和不错的效果吸引,尤其是“紫玉清心茶”,因其独特的紫色和清香,颇受年轻女客喜爱。虽然生意暂时受到影响,但总算没有完全断档。
这天打烊后,阿福带来新消息:“姑娘,少爷那边查到了点眉目。大量收购药材的资金,似乎跟城南一家叫‘百味斋’的点心铺有关联,那家铺子的东家……姓赵。”
“赵?”沈清辞立刻想到了赵婉儿。难道是她?
阿福低声道:“少爷说,赵家是皇商出身,财力雄厚,与京中多家药行有旧。若真是他们出手,事情就棘手了。少爷让您暂且忍耐,他正在设法周旋。”
沈清辞心中明了。赵婉儿因为陆景珩和她自己当日的难堪,怀恨在心,利用家族势力打压她。这已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而是掺杂了个人恩怨的倾轧。
“告诉公子,他的心意清辞领了。但此事,清辞想自己先试试。”沈清辞目光坚定。她不想事事依赖陆景珩,否则更会被人看轻。
又过了几日,五味轩的新品渐渐有了口碑,虽然生意大不如前,但总算稳住了基本盘。沈清辞每日除了经营铺子,就是钻研新方,整个人清瘦了些,眼神却更加锐利。
这天傍晚,她正在后院晾晒新收来的紫菊,忽见常山急匆匆从外面回来,脸色铁青。
“姑娘!不好了!咱们订的那批新到的葛根和紫菊……在码头被人扣下了!说是……说是货物来路不明,要查验!”
沈清辞手中的簸箕猛地一颤。对方,连她这最后一条路也要堵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