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船追着细弱的光纹,驶入了马里亚纳海沟边缘。这里的海水压强大到能轻易压碎钢铁,阳光无法穿透,只有永恒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但光纹探测器的屏幕上,那几缕金线仍在跳动,像黑暗中不肯熄灭的火星。
“把深潜器放下去。”周明在通讯器里下令。深潜器外壳裹着特制的光纹胶,能抵抗深海压力,舱内的摄像头对准了前方——黑暗中,光纹像被拉长的金丝,指引着方向。
下潜到八千米时,深潜器的探照灯扫过一片奇特的海床。那里没有珊瑚,没有鱼群,只有无数半透明的“茧”,像被冰封的月亮,悬浮在海水中。光纹正是从这些茧里渗出来的,顺着海水的暗流缓缓流动。
“是深海生物的卵鞘?”海洋学家放大画面,茧的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与光纹胶的纹路惊人地相似,“它们在自己发光?”
深潜器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只半透明的茧,机械臂伸出,轻轻碰了一下。茧突然收缩,表面的纹路亮起,与光纹胶产生了共鸣,整只茧变成了金色的光球,照亮了周围百米的海域——原来海床上布满了这样的茧,像片沉睡的星海。
“它们在吸收光纹能量。”周明盯着能量监测仪,“光纹不是从茧里渗出来的,是被茧吸进去,再转化成自身的光。”
更惊人的是,被照亮的海床上,竟躺着一艘古老的沉船。船体早已被海水侵蚀,但甲板上的木质部分,竟嵌着与光纹茧相似的纹路。深潜器的摄像头凑近,发现纹路里还残留着微弱的光粒,像沉船在黑暗中留下的最后一口气。
“这船至少有三百年了。”船长看着船体结构,“难道三百年前就有光纹?”
光纹探测器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屏幕上,所有光纹茧都亮了起来,光纹像潮水般涌向沉船,在船体上织出一张巨大的光网。被光网覆盖的木板开始微微震动,竟有细小的木屑剥落,露出里面新鲜的木质——像在被光修复。
“是沉船的木材在和光纹茧共鸣。”海洋学家激动地说,“这些茧可能以沉船的木质为食,吸收里面的有机物,同时储存了木材里的某种能量,遇到我们的光纹就被激活了。”
深潜器传回的画面里,光网中的沉船慢慢“苏醒”,桅杆上的绳索在光纹中轻轻晃动,像在招手。一只光纹茧顺着绳索爬上桅杆,裂开一道缝,从里面游出一条半透明的小鱼,鱼鳍上沾着光粒,围着桅杆转了三圈,然后跟着光纹洋流游向远方。
“它们在借助光纹孵化。”周明恍然大悟,“沉船是它们的育儿床,我们的光纹是唤醒它们的信号。”
考察船在海沟边缘停留了十天,每天都能看到新的小鱼从光纹茧里孵化,跟着光纹洋流离开。火狐总爱趴在甲板的光纹胶旁,盯着海面发呆,有时会突然对着海水叫两声,深潜器传回的画面显示,海底的光纹茧会跟着它的叫声闪烁,像在回应。
离开前,考察队往海里投放了一批特制的“光纹漂流舱”,里面装着从各地光网收集的木质样本——黑风谷的槐、沙漠的胡杨、雪山的云杉、海边的红树。漂流舱沉入海床后,光纹茧立刻围了上来,像发现新玩具的孩子,慢慢将舱体包裹。
“给它们留些‘食物’。”船长看着屏幕,“说不定下次来,能看到带着各地光纹的小鱼。”
深潜器最后一次下潜时,拍到了震撼的一幕:无数光纹茧组成了一条发光的隧道,从沉船延伸到深海,新孵化的小鱼排着队穿过隧道,像一场金色的迁徙。隧道尽头,隐约能看到更深的黑暗里,有更亮的光在闪烁。
“光比我们走得深。”周明在航海日志里写下,“它在告诉我们,黑暗从不是终点,是等待被照亮的起点。”
失明的小男孩听着深潜器传回的海底录音——光纹茧的震动声、小鱼游动的水流声、沉船木板的摩擦声——突然说:“它们在说‘谢谢’呢。”他把这段录音和自己的歌谣混在一起,让考察队存入光纹漂流舱,“给深海的朋友留首歌,让它们知道有人在等它们游到光海。”
林羽在《星草札记》里画下深海的光纹茧:半透明的“月亮”悬浮在黑暗中,光纹像金丝缠绕,沉船在光网中苏醒,小鱼带着光粒游向远方。她写下:“所谓黑暗,不是虚无,是光纹茧里藏着的等待,是沉船里记着的过往,是让我们知道,哪怕在最深的海底,也有生命在渴望光,在等待被唤醒,而光,总会找到它们,像找到失散已久的家人。”
考察船朝着光海返航,尾迹里跟着几条从深海游来的小鱼,鱼鳍上的光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没人知道它们会游多远,但可以肯定的是,顺着光纹洋流,它们终会抵达有光的地方——或许是珊瑚海,或许是光海,或许是某个尚未被发现的海域,在那里,继续用光写下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