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将林夜从空间乱流的眩晕感中强行拉扯出来。他猛地睁开眼，混沌星核本能地运转，驱散着体内的虚弱和不适，警惕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周。
入目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昏暗。巨大的穹顶高悬，隐没在深沉的阴影里，只能勉强看清一些巨大、扭曲的支撑结构轮廓，如同史前巨兽的肋骨，森然拱卫着这片死寂的空间。脚下是某种粗糙而坚硬的石板，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万年的尘埃，脚步落下，带起细微的烟尘，在几乎凝滞的空气里缓慢飘浮。一根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型石柱无序地矗立着，有些已然断裂倾颓，碎石散落一地，上面雕刻的奇异图案和无法理解的文字大多被岁月磨蚀，只剩下模糊的痕迹，无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破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是金属氧化后的锈蚀感，混合着尘埃的陈旧，更深处，似乎还潜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能量彻底枯竭后留下的“虚无”气息。这里的能量浓度低得令人发指，近乎绝对的“真空”，对于习惯了高能环境的众人而言，如同鱼儿被抛上了岸，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窒息感油然而生。
“咳……咳咳……”身旁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林夜立刻转头，只见贞德挣扎着想要坐起，但原本璀璨的圣光此刻黯淡得如同风中的残烛，她脸色苍白如纸，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嘴角还残留着金色的血痕。霍震岳和暴熊王情况更糟，两人瘫倒在几米外的尘埃里，龙牙战刃和巨斧脱手落在一边，铠甲破碎，身上多处可见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衣甲，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在之前的空间乱流和坠落中又添了新伤。苏芸依旧昏迷不醒，呼吸微弱。
“都别动，先稳住伤势！”林夜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沙哑。他强忍着自身灵魂和星核传来的阵阵撕裂痛楚，迅速来到贞德身边，手掌按在她后背，精纯的混沌星力混合着一丝新生的、蕴含生机的共鸣之力，缓缓渡入其体内。
贞德身体微微一颤，感受到那股温暖而奇特的力量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灵魂，她艰难地抬起头，湛蓝的眼眸中带着劫后余生的悸动和深深的疲惫：“林夜……我们……逃出来了？这里是……”
“不清楚，但暂时……安全。”林夜言简意赅，目光扫过霍震岳和暴熊王，“老霍，大熊，还能撑住吗？”
霍震岳尝试动弹了一下，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额头青筋暴起，咬牙道：“死不了……但骨头断了几根，内脏也移了位……他娘的，那鬼眼睛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看向林夜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询问。
暴熊王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勉强抬起一只手，竖起一根大拇指，示意自己还活着，但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也残留着面对绝对力量时的惊骇。
“牧者……或者说，是它的一部分。”林夜沉声道，一边继续为贞德疗伤，一边分出一丝力量，化作两股柔和的气流，包裹住霍震岳和暴熊王，暂时稳住他们濒临崩溃的伤势。“详细情况稍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我们在哪，并尽快恢复战力。”
他的感知如同水银泻地般蔓延开去，但反馈回来的信息极其有限。这座殿堂太大了，而且建筑材料似乎能极大程度地阻隔能量和精神的探查，他的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了不足千米。千米之内，除了无尽的废墟、残骸和死寂，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波动，甚至连微生物的活动迹象都微乎其微。这里就像是一个被时光彻底遗忘的坟墓。
“能量……几乎感觉不到……”贞德虚弱地感应着四周，眉头紧蹙，“我的圣光恢复速度慢了十倍不止……”
“一样。”霍震岳脸色难看，“在这里，我们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
就在这时，林夜掌心中那点新出现的、蔚蓝色的菱形印记，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感。同时，他脑海中的“火种密钥”也传递来一段更加清晰些的信息：
【确认抵达坐标：标记δ，别称：“守望者遗迹”。】
【遗迹状态：能量核心彻底枯竭，主体结构损坏度79%，生态维持系统完全停摆，防御矩阵失效……】
【环境评估：极度危险（因资源匮乏及潜在未知威胁）。】
【检测到微弱同源信号……方位：正东偏南17度，直线距离约8.7公里……信号特征：星灵族高等灵能印记（残响状态）……】
星灵族高等灵能印记？残响？
林夜心中一动，目光锐利地投向印记感应的方向。那是这片巨大殿堂的深处，黑暗更加浓郁，仿佛蛰伏着某种东西。艾尔德拉和“共鸣水晶”最后留给他的这点本源，果然与这里存在着联系。
“有发现？”贞德敏锐地捕捉到林夜眼神的变化。
“嗯。”林夜点头，暂时收回为三人疗伤的力量，他自己也消耗巨大，脸色苍白了几分，“这个遗迹深处，有东西在呼唤……或者说，与我这枚新印记产生着微弱的共鸣。可能是我们了解这里、甚至找到出路的关键。”
他看向伤势最重的霍震岳和暴熊王：“老霍，大熊，你们伤势太重，和苏芸留在此地，布设简易防御阵法和隐匿结界，抓紧时间恢复。我和贞德先去探查一番。”
“不行！”霍震岳立刻反对，挣扎着想站起来，“龙首，你状态也不好，让贞德小姐留下疗伤，我跟你去！”
“我也去！”暴熊王瓮声瓮气地低吼，试图撑起身体，却又引发一阵剧烈咳嗽，吐出带着内脏碎片的淤血。
“这是命令！”林夜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现在的状态，跟着去只能是拖累。保护好自己和苏芸，就是最大的支援。贞德的圣光在探索和应对未知风险方面，比现在的你们更合适。”
霍震岳和暴熊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不甘，但也明白林夜说的是事实。他们现在的状态，确实连自保都难。
“小心。”霍震岳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从储物装备中取出几面阵旗和能量宝石，开始艰难地布设防御。暴熊王也闷头拿出疗伤药剂，一股脑灌进嘴里。
林夜看向贞德，贞德虽然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坚定和清澈，她轻轻点头，握住落在一旁的圣剑，支撑着站起身：“我还能战斗。”
林夜不再多言，取出几瓶高效疗伤和恢复能量的药剂分给留守的三人，然后与贞德对视一眼，两人小心翼翼地向殿堂深处，那印记感应的方向潜行而去。
脚下的尘埃积累了不知多厚，踩上去软绵绵的，寂静中只听得见彼此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声。残破的石柱和倒塌的墙壁在昏暗中投下扭曲狰狞的影子，仿佛随时会扑出噬人的怪物。空气中那股枯寂的味道越来越浓。
前行了约莫三四公里，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废墟中开始出现一些相对完整的结构，像是某种仪器的基座，或是断裂的能量导管，风格与星灵族那种流线型、充满灵能光辉的建筑有些相似，但又显得更加古老、更加厚重，并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气息。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巨大石板垒成的、类似广场的区域后，前方出现了一座相对完好的建筑。那是一座不高但占地颇广的阶梯式祭坛，风格与之前星灵族文明墓碑内的祭坛有几分神似，但规模小了许多，而且通体由一种暗灰色的、非金非石的材质构筑，上面刻满了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纹路。
而林夜掌心的菱形印记，在此刻变得灼热起来，微微闪烁着蔚蓝色的光芒。
祭坛的中央，并非水晶，而是一块半人高的、表面光滑如镜的黑色石碑。石碑上，用与星灵族文字同源但更加古老的字符，刻着一行铭文。同时，一个极其淡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蔚蓝色虚影，正静静地悬浮在石碑之前。
那虚影隐约能看出是一个类人形生物的轮廓，但细节模糊，只有一双眼睛的位置，闪烁着微弱却纯净的灵能光辉，正“望”着林夜和贞德到来的方向。
一种无声的、充满疲惫、沧桑以及一丝……解脱般的悲凉意念，缓缓弥漫开来。
“后来者……你们终于……来到了这最后的‘守望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