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索兰医生的话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夜心中荡开层层涟漪。“遗弃星域”、“蚀龙钉”、“虚空遗民”……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远超他当前认知的宏大背景。
林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坐直了身体，尽管体内依旧传来阵阵隐痛，尤其是被蚀龙钉之力侵蚀过的经脉和混沌星核，如同布满了细微裂痕的琉璃，需要小心翼翼维持平衡。但他目光平静，迎向伊莎那双仿佛能洞察灵魂的银色瞳孔。
“看来，‘巡天者’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林夜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语气沉稳，“在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或许你们可以先解答我们的疑惑。比如，什么是‘遗弃星域’？你们又为何会在此建立基地，并对‘蚀龙钉’如此了解？”
伊莎与凯尔·索恩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伊莎重新看向林夜，语气平和地解释道：“很合理的诉求。根据《守望者协议》对高优先级观察目标的信息共享条例，我们可以告知你们部分非核心信息。”
她挥手在空气中投射出一幅动态的星图，星图的核心是一个林夜熟悉的星系——太阳系。但太阳系外围，被一圈醒目的、不断闪烁的红色光环所笼罩。
“你们所称的‘太阳系’，在我们的数据库中被标记为‘第七遗弃星域-试验场ζ’。所谓‘遗弃星域’，通常指代那些在远古宇宙战争中被打碎、规则残缺、或被高等文明设置为‘隔离区’、‘观察区’乃至‘试验场’的星空领域。”伊莎的声音带着一种学者般的冷静，“这片星域，根据我们的考证，曾是一个古老而强大文明——或许与你们所称的‘仙’、‘神’文明有关——的边疆之地，但在一次波及多元宇宙的灾难性冲突中崩毁，核心区域沉沦，边疆地带则被某种强大的规则力量封锁、遗弃。”
林夜瞳孔微缩，贞德、霍震岳等人也屏息凝神。这个解释，隐隐印证了地球神话传说的一些碎片，以及始皇陵、昆仑秘境等遗迹中透露出的蛛丝马迹。
伊莎继续指向那红色光环：“这层封锁，隔绝了内外，使得内部文明难以突破星际，也极大限制了外部高等文明的直接介入。用你们能理解的话说，这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禁锢’。”
“而我们‘巡天者’，是一个中立性质的跨文明组织，致力于观察、记录宇宙中各文明兴衰，并在特定情况下，遵循古老的《守望者协议》，对符合条件的目标提供有限度的援助，以维持某种……宇宙生态的平衡。”凯尔·索恩接过话头，“这座‘前哨站-Z7’，是我们在数个纪元前，利用一次罕见的空间潮汐波动，潜入此遗弃星域边缘建立的观测点之一。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观察星域内的文明演化，以及……监控‘虚空侵蚀’的扩散情况。”
“虚空侵蚀？”林夜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是的。”伊莎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那是一种源自宇宙之外，或者说更高维度的混沌虚无力量，具有极强的污染性、吞噬性和同化性。它并非单纯的黑暗或邪恶，而是一种趋向于‘终极寂灭’的法则体现。你体内的‘蚀龙钉’，便是高度凝练的虚空侵蚀之力的一种具现化产物，而且是极其古老和强大的那种。”
她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林夜的身体，看到那枚被暂时约束的钉子。“根据源数据库的比对，这枚‘蚀龙钉’上残留的法则印记，与导致这片星域成为‘遗弃之地’的那场远古灾难中的一方主力——被称为‘虚空主宰’或其麾下‘湮灭使徒’的力量特征高度吻合。它……很可能是一件来自那场远古战场的‘遗物’。”
远古战场遗物？虚空主宰？湮灭使徒？
这些信息如同重锤，敲击着众人的认知。林夜回想起蚀龙钉那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气息，以及它试图侵蚀万物归墟的特性，心中对伊莎的话信了七八分。
“它为何会出现在地球？又为何会选中我？”林夜追问。
“原因尚不明确。”伊莎摇摇头，“可能是随机漂流至此，被某个古代强者得到并封印，最终因缘际会落入你手。也可能是……某种针对性的投放。至于选中你……”她顿了顿，银色眼眸深深地看着林夜，“或许与你的特殊天赋有关。‘万物吞噬者’，这种天赋的本质，与虚空侵蚀的‘吞噬’特性，在某种层面上有相似之处，但内核截然不同。你的天赋是‘转化与成长’，而虚空侵蚀是‘湮灭与归墟’。它可能将你视为了一个极具潜力的……‘载体’或‘温床’。”
林夜沉默片刻，消化着这些惊人的信息。他摸了摸胸口，感受着那被层层力量封印的钉子的微弱悸动。“那么，你们有办法彻底清除它吗？”
伊莎和凯尔同时摇了摇头。
“很难。”伊莎坦诚道，“蚀龙钉的力量层级极高，已经与你的生命本源和灵魂深度纠缠。强行拔除，大概率会导致你的根基彻底崩毁，甚至可能提前引爆其中蕴含的虚空寂灭法则，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我们基地现有的技术，只能做到辅助压制和监测。或许……总部更高阶的‘净化序列’设施有办法，但那需要时间申请和漫长的流程。”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却又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
“不过，”伊莎话锋一转，指向林夜怀中那枚散发着柔和星光的“火种”，“我们对你带来的这个‘星灵火种’更感兴趣。星灵族是一个热爱和平、擅长星辰能量与生命创造的古老文明，他们在对抗虚空侵蚀方面有着独到的技术和知识。这枚火种是他们文明最后的希望之一，蕴含的知识库或许能找到抑制甚至利用虚空之力的方法。当然，这需要时间破译和引导其苏醒。”
林夜将火种取出，那温润的晶体在他掌心微微发光。“我们需要付出什么，才能换取你们的帮助？无论是治疗我的伤势，还是破译火种？”他直接问出了关键问题。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这陌生的星海之中。
凯尔·索恩露出一丝赞赏的笑容：“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我们提供帮助，基于两点。其一，是《守望者协议》对潜在‘文明火种’守护者的援助条款。其二，我们希望能与你们建立一种……合作关系。”
“合作？”
“是的。”凯尔的表情严肃起来，“据我们观测，这片遗弃星域的封锁正在逐渐减弱，虚空侵蚀的活性也在近千年内显着增强。黑暗议会等势力的活跃，只是冰山一角。更大的风暴可能还在后面。‘巡天者’需要更深入了解星域内部的情况，尤其是像你这样具有巨大潜力的‘变数’。我们希望，在你们能力所及的范围内，能够分享一些关于星域内部，特别是关于虚空侵蚀活动的情报。同时，在你们未来可能接触到其他失落文明遗迹或技术时，允许我们进行有限度的研究和记录。”
这是一个情报交换和有限合作的提议，听起来并不过分，甚至有些保守，符合一个观察者组织的定位。
林夜与霍震岳、贞德等人交换了眼神。目前看来，“巡天者”是友非敌，并且掌握着他们急需的技术和知识。合作利大于弊。
“可以。”林夜点头，“但我们也有条件。第一，合作必须是平等的，我们有权拒绝任何危及我们自身文明安全的要求。第二，关于我自身天赋和核心秘密的信息，不在共享范围。第三，我们需要你们尽快提供稳定的医疗支持，并协助我们修复星痕号。”
“很合理的要求。”凯尔·索恩爽快地答应，“协议可以在此基础上拟定。那么，欢迎来到‘前哨站-Z7’，暂时的盟友。伊莎医生会立刻为你安排更深入的治疗方案。至于星舰修复，我们的工程部门会全力协助。”
初步的协议达成，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伊莎对林夜说道：“根据刚才的扫描，你体内能量循环的临时平衡非常脆弱，尤其是混沌、星辰、虚空三种力量的冲突并未根本解决。我会为你制定一个结合生命摇篮滋养、灵能矩阵疏导以及特定基因药物的综合治疗方案。但最重要的，还是需要你自身逐步适应和掌控这种新的力量平衡。这个过程可能会有痛苦和风险。”
林夜神色平静：“我明白。什么时候开始？”
“如果你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进行第一次深度治疗。”
“好。”林夜没有犹豫，站起身。力量是根本，他必须尽快恢复，甚至变得更强，才能应对未来更大的挑战。
看着林夜跟随伊莎走向更深层的医疗室，贞德眼中流露出担忧，但更多的是信任。霍震岳则开始与凯尔·索恩商讨具体的合作细节和星舰修复事宜。
星痕号暂时安全了，但每个人都清楚，这只是一个短暂的休整。遥远的星空深处，名为“虚空”的阴影，正缓缓蔓延。而林夜体内的蚀龙钉，依旧是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新的征程，才刚刚揭开序幕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