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土世界的某个角落,一处被地壳运动撕裂后、又被人工重新加固的巨大洞穴深处,存在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圣地”。
这里没有阳光,只有无数从岩壁中延伸出的光纤束,模拟着旧世界最温柔的晨曦。空气经过层层过滤,温暖而纯净,与地表那混杂着辐射尘与血腥味的狂风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巴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久违的、不含杂质的空气。他曾是钢铁壁垒-2号的首席能源官,LV.42的精英,一个习惯了发号施令、享受特权的人。而现在,他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长袍,和其他数百人一样,盘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仰望着前方高台上的那个身影。
普罗米修斯。
“系统遗民”的领袖,一个自称“最后一位真理持有者”的科学家。他同样穿着灰袍,但那身袍子在他身上,却仿佛变成了某种神圣的祭服。他的面容清瘦,眼神中燃烧着一种混合了智慧与狂热的火焰,足以点燃任何一颗冰冷绝望的心。
巴顿曾经恨透了那个名叫“零”的男人,恨他夺走了自己的一切。但现在,那份恨意已经被一种更强大的情感所取代——信仰。
是普罗米修斯,将他从底层区的泥沼中拯救出来,告诉他,“大寂静”不是终结,而是一场考验。神并未死去,只是陷入了沉睡。而他们,这些被剥夺了力量的“遗民”,就是唤醒神的……最后的选民。
“兄弟姐妹们。”
普罗米修斯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通过遍布洞穴的共鸣装置,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
“就在十二小时前,我们的世界,我们赖以为生的‘系统’,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心跳。”
他的话音刚落,下方的人群中便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激动的骚动。巴顿能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体在颤抖,有人在低声啜泣,有人则用拳头死死地捶打着地面。
“心跳?”巴顿身旁的一个前工程师低声问,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渴望,“先知,您的意思是……”
“是的。”普罗米修斯张开双臂,如同要拥抱他所有的信徒,“就在那个篡夺了神之权柄的伪王‘零’,动用‘神盾’系统的全部算力时,他那污秽的碰触,意外地……让我们窥见了一丝天国的缝隙。”
高台后方的巨大屏幕上,一幅复杂到令人眩晕的数据图被投射出来。那是墨菲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的,由普罗米修斯团队用旧世界禁忌技术“量子纠缠通讯”捕捉到的、来自世界底层规则的微弱回响。
“看这里。”普罗米修斯的手指向图谱中心一个不断闪烁的奇点,“这是‘零’的搜寻路径,他像一条贪婪的鬣狗,在神的知识库里翻找。但他不知道,他的每一次访问,都在系统的底层留下了一道无法抹除的痕迹。而这些痕迹,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下方每一张狂热的脸庞。
“一个连‘监察者’那个愚蠢的AI管家都不知道的禁区。一个……创世的源头。”
普罗米修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神圣的激情。
“伪王以为他找到了毁灭我们信仰的武器,但他错了!他找到的,是重启神国的钥匙!是重塑天堂的引擎!是神的……心脏!”
“【阿尔法基因库】!”
这个名字,如同雷霆,在洞穴中炸响。信徒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他们高呼着普罗米修斯的名字,高呼着“神”的名字,狂热的声浪几乎要掀翻洞穴的穹顶。
巴顿也被这股气氛所感染,他涨红了脸,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以主宰一切的时代,那种力量回归的错觉,让他沉醉。
普罗米修斯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抬起手,轻轻向下一压。瞬间,所有的喧嚣都平息了。针落可闻的寂静中,只剩下信徒们粗重的呼吸声。
“但是,”普罗米修斯的声音变得冰冷而锐利,“那个窃取了神之名的异端,那个名为‘零’的病毒,他也要去那里。他的目的,不是唤醒,而是……亵渎。他要彻底摧毁我们重返天国的唯一希望,将这个世界,永远地拖入没有神恩的黑暗时代。”
“我们……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吗?”
“绝不!”人群中爆发出整齐划一的怒吼。
“很好。”普罗米修斯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转向高台的阴影处。
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了十二个身影。他们同样穿着灰袍,但身上却散发着与周围狂热信徒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绝对的、冰冷的、如同机器般的寂静。他们的眼神空洞,仿佛已经献祭了所有的情感,只为唯一的信仰而活。
这是普罗米修斯最精锐的力量,是从数千名“遗民”中挑选出的、对“系统”信仰最坚定、意志最纯粹的狂信徒。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曾是旧时代LV.50以上的大人物。
为首的那人,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那是一张巴顿无比熟悉的脸——凯恩。那个曾经追杀过零,又被零种下“变量”种子的前“猎犬”小队队长。但此刻,他眼中的迷茫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也更加偏执的火焰。
普罗米修斯治愈了他,也……扭曲了他。用对“系统”的狂热信仰,覆盖了那颗名为“希望”的种子。
“凯恩。”普罗米修斯说。
“先知。”凯恩单膝跪地,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
“我将赐予你新的名字。”普罗米修斯走下高台,将手放在他的头顶,“你曾被异端所迷惑,但最终回归了正途。你将成为审判异端的利刃,警示所有迷途的羔羊。从今日起,你就是……‘犹大’。”
凯恩,不,现在的犹大,重重地叩首:“为神之荣光。”
“我将‘圣裁’小队交给你。”普罗米修斯的声音再次响彻整个洞穴,“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赶在异端‘零’之前,抵达【阿尔法基因库】。不惜一切代价,夺取神之心。如果无法夺取……”
他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无比森然。
“……那就将它与异端一同,净化。”
“遵命。”犹大站起身,他身后的十一名“圣裁”队员也随之起身,十二股冰冷的杀意汇聚在一起,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至于你们的‘方舟’……”普罗米修斯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
洞穴最深处的岩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停泊在地下暗河中的船坞。船坞里,静静地停靠着一艘外形狰狞、通体由黑色记忆合金打造的潜航舰。它的舰身上,印着一个早已被废土遗忘的徽记——那是旧联盟最神秘的“深渊探索部队”的标志。
“【利维坦】号。”普罗米修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旧世界妄图窥探神之领域的愚蠢造物,现在,它将载着神的选民,去收回本就属于我们的遗产。”
巴顿和其他信徒们,看着那艘如同深海巨兽般的潜航舰,眼中充满了敬畏与狂热。他们毫不怀疑,先知将带领他们,赢回这个世界。
犹大带着他的“圣裁”小队,没有丝毫的犹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向了【利维坦】号。他们就像十二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唯一的使命,就是执行神的意志。
在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中,【利维坦】号缓缓沉入漆黑的地下暗河,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洞穴中,普罗米修斯再次张开双臂,高声宣告:
“去吧!我的使徒们!”
“去为我们……夺回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