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微熹,长安城还笼罩在一层薄纱般的晨雾之中。陈默一行并未大张旗鼓,他只带了裴明月、赵虎,以及四名精挑细选、扮作家丁模样的京兆府好手。众人皆着常服,神色平静地混入最早一批前往大慈恩寺进香的百姓之中,如同水滴汇入河流,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这座皇家寺院门前。
大慈恩寺殿宇巍峨,重檐叠嶂,在渐亮的晨光与未散的薄雾中,勾勒出庄严而神秘的轮廓。悠扬的晨钟穿透雾气,与缭绕的檀香交织,营造出一派远离尘嚣、祥和宁静的佛国气氛。然而,陈默怀中的玉佩,自他一步踏过山门石槛起,便传来一阵持续而稳定的微弱刺痛感,如同一个无声的指南针,明确地指向寺庙幽深的内部。
他们随着稀疏的人流,依序参拜天王殿、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陈默表面上与寻常香客无异,合十躬身,神态虔诚,然而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在不经意间细致地扫视着周遭的一切。往来僧侣步履从容,面容平和;香客们或低声祈愿,或静默观瞻,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符合千年古刹的常态。但裴明月凭借其杀手生涯锤炼出的、对危险与异常近乎本能的直觉,敏锐地捕捉到了几处不协调的细节——大雄宝殿侧后方那条通往藏经阁的僻静路口,肃立着两名身材异常魁梧、眼神锐利如鹰的“知客僧”,他们的站姿与气息,全然不似寻常僧人的松散;偶尔,会有几个身着胡服、刻意压低帽檐的香客,步履匆匆地穿过中央庭院,迅速消失在几处明确标示“游客止步”的侧殿方向。
“有暗哨,有外人。”裴明月借着在香炉前整理供奉香火的时机,极快地贴近陈默耳边,用仅有两人能闻的声音低语。
陈默微微颔首,目光不动声色地越过重重殿宇,投向寺庙更为幽深的后院——那片被称为“古塔林”的区域。那里古木参天,安放着历代高僧的舍利塔,平日人迹罕至,更显清寂。而他胸前的玉佩传来的微弱牵引,似乎正更清晰地指向那个方向。
就在他们不动声色地调整路线,准备朝着古塔林方向探查时,一位身着明黄色僧衣、眉目慈和、手持念珠的老僧却适时地迎了上来,双手合十,声调平和: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面生,可是首次莅临本寺?”
陈默从容还礼,应对自如:“大师有礼。久闻大慈恩寺乃长安第一丛林,佛法昌盛,特来瞻仰礼拜,感受佛光普照。”
老僧含笑的目光在陈默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笑道:“施主气度沉凝,光华内敛,果然与我佛有缘。说来也巧,今日恰逢敝寺了空师叔在后方‘青灯阁’开讲《金刚经》,了空师叔佛法精深,平日深居简出,难得开坛讲法。施主若有余暇,不妨随老衲前往一听,或能有所感悟。”
青灯阁!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电光划过脑海。陈默心中骤然一紧,面色却依旧平静无波,他与身侧的裴明月极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与警惕。昨夜那神秘传信人口中的“青灯古佛”,莫非正应在此处?
“既是高僧讲经,机缘难得,自当前往聆听,有劳大师引路。”陈默从善如流,语气温和,仿佛只是一位诚心向佛的普通士子,跟着老僧的脚步,转向了一条通往寺院更深处的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