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上的水晶灯让人看得头晕目眩。
苏砚捏着香槟杯，用余光扫了一眼主桌——程砚铮正被几个外国芯片商围着，他西装的第二颗纽扣松了半寸，这是她今早故意没系紧的。
“苏总？”行政部的小李端着甜点盘走过来，说道：“要来一块提拉米苏吗？程总特意让后厨多做了一份。”
“替我谢谢他。”苏砚把酒杯放在他的托盘上，说道：“不过我得去补补口红——”她踉跄着走了两步，扶住椅背，发梢扫过小李的手背，接着说：“帮我挡着点，别让程先生发现我喝多了。”
小李挠了挠头，答应了下来。
苏砚猫着腰钻进人群的缝隙中，用余光瞥见角落里沙发上的白衬衫——周鸿业缩在阴影里，领带歪扭成麻花状，他面前的红酒杯已经空了三个。
这老家伙今天没带保镖。
她嘴角微微上扬，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啪”的一声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膝盖重重地撞到了茶几上。
“嘶——”她捂着膝盖抬起头，说道：“周老？您怎么坐在这儿？”
周鸿业浑浊的眼睛抬了起来，酒气混合着雪茄味扑面而来：“苏总这醉态，演得比去年春晚上的小品还要逼真。”
苏砚眨了眨眼睛，从包里摸出创可贴：“您看我这膝盖都红了，哪能是演的呢？”她撕开创可贴，往腿上一按，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接着说：“再说了，程氏的庆功宴，总不能让老功臣坐冷板凳吧？”
“老功臣？”周鸿业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就像砂纸擦玻璃一样刺耳，“上个月董事会投票罢免我技术顾问的时候，苏总举的可是右手。”
苏砚把创可贴按平：“您投反对星芒项目的票时，举的也是右手。”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宴会厅的音乐突然换成了《歌唱祖国》，大屏幕开始滚动播放峰会现场——程砚铮举着“星芒芯片”的镜头定格了下来，底下的弹幕刷着“程氏牛掰”“国产之光”。
“我当年在航天所的时候，”周鸿业盯着屏幕，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带的研究生里有个小程他爸。那孩子总说‘要让中国芯亮在世界舞台’，我还骂他‘异想天开’。”
苏砚没有接话。
她知道周鸿业要开始了——这种被时代抛弃的老人，最需要的就是听众。
“后来小程接了他爸的班，要砸钱搞5G基站研发。我跟他说‘先买国外专利过渡’，他说‘过渡到什么时候？’再后来搞星芒芯片，我劝他‘等国外技术成熟再跟进’，他说‘成熟了就没我们的位置了’。”周鸿业端起空酒杯晃了晃，“我总觉得技术要稳扎稳打，可现在才明白......”他突然攥住苏砚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我不是输给了你们，是输给了时代啊！”
苏砚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前世见过太多将死之人的眼睛，此刻周鸿业眼底的浑浊正被某种清明所取代，“他们还没停手......星芒不是终点。”
“周老？”她试图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了，“您说的‘他们’是谁——”
“苏砚！”程砚铮的声音从背后炸响。
苏砚抬起头，看见他西装的前襟沾着红酒渍，应该是刚才被人撞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掰周鸿业的手时，指节都发白了，“周老您醉了，我叫司机送您——”
周鸿业的手突然松开了。
他整个人瘫在沙发里，嘴角歪向一边，右手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叫救护车！”程砚铮把苏砚护到身后，指尖按在周鸿业的颈动脉上，“小李！去拿冰袋！王主管！联系周老的家属！”
苏砚看着医护人员用担架抬走周鸿业，后颈冒出了冷汗——刚才那一下，周鸿业的指甲在她的腕上掐出了月牙印。
她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林疏桐：“查这个位置的皮肤组织，看有没有残留药物。”
凌晨两点，程氏顶楼办公室。
苏砚把冰袋敷在周鸿业撞青的额角照片上，说道：“医生说他是突发脑溢血，但他最后那几句话......”
“我让人调了监控。”程砚铮扯松了领带，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眼眶发青，“你接近他的时候，有三个服务生在十米内停留超过了两分钟，工牌都是借来的。”他点开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穿黑西装的男人正往周鸿业的红酒杯里倒东西，“沈思远在酒杯残留液体里检测出了微量苯丙胺，会加速脑溢血发作。”
苏砚把冰袋往桌上一摔：“有人想让他死在今天，死在说漏嘴之前。”
“叮——”实验室的专线电话响了起来。
程砚铮接起电话，听了两句突然站直了身子：“马上启动最高级防火墙！所有工程师回岗！”他挂了电话，看向苏砚，“沈思远刚发现，一组境外Ip正在入侵芯片仿真系统。攻击路径......”他的喉结动了动，“和周鸿业二十年前参与的‘天枢’军工实验室被黑记录高度相似。”
苏砚摸出兜里的加密U盘，金属外壳硌得手心生疼。
这是她前世用命换来的——里面存着2015到2025年所有针对中国科技企业的攻击手法。
她盯着程砚铮绷紧的下颌线，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额头抵在他的锁骨上：“程总，今晚实验室打地铺吗？”
“打。”他反手搂住她的腰，指腹蹭过她腕上的月牙印，“但先去医疗室处理伤口。”
晨光透过百叶窗透了进来，苏砚趴在程砚铮的实验台上打盹。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他低声说：“王主管，把所有和‘天枢’相关的旧资料都调出来。”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了心口。
前世的血还在记忆里发烫，这一次......她攥紧了拳头。
窗外，朝阳正把云层染成金红色，可云层后面，分明堆着大块大块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