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未到，雪先来了。
大片大片的雪团子砸在脸上，像谁在天上撕棉絮，偏偏又夹着雨丝，湿冷得钻骨缝。我立在西山猎场入口，玄色披风被风鼓起，呼啦啦作响——活像一面黑旗，替旧羽提前招魂。
身后，一百零一条“狗”排得笔直——
百名新收雇员，外加上官宴这只被拔掉牙的首狼。人人耳后桃花印未褪，眼里却没了光，只剩子母蛊逼出的求生欲。
再往后，是三十辆黑鹰卫押送的粮车——
灵米十万石，银票三百万两，龙鲤十尾，雪肤丸成箱——
我给的诱饵，也是旧羽的催命符。
“主子，时辰到了。”狗蛋压低声音，怀里抱着缩小版的“惊喜盒”，脸色发白，“再往前，就是换脸大阵的‘迎宾口’。”
我“嗯”了一声，指尖摩挲腕间母蛊——
子蛊百道，同时轻颤，像在应和远处某种召唤。
“走吧。”我抬脚，雪沫子飞溅，“去送脸，也去收尸。”
……
猎场深处，风雪眼。
旧羽提前清了场，十里白地，连只野兔都没留。正中搭起一座高台——
木架白骨为柱，人皮为帐，桃花印铺天盖地，风一吹，像无数张血嘴同时咧开。
台前，一字排开五十名死卫——
黑衣、无面、耳后桃花印滴血，统一弯刀，统一死寂。
高台之上，摆着一张——
铜镜。
镜面 blank，却在雪光里映出我的脸——
没有五官，只剩轮廓，像等人拿刀来刻。
镜旁，立着一个穿黑袍、戴白玉面具的人——
袍角绣金线，耳后桃花印灼灼，像刚烙上去。
“凤主？”我扬声，风雪灌入口腔，冷得发苦。
那人抬手，缓缓摘下面具——
面具下，却是一张——
空白脸。
平滑得像剥了壳的鸡蛋，没有眉、没有眼，只剩一张嘴，
嘴角裂到耳根，声音却直接从脑子里炸开：
“脸，带来了吗？”
我笑了，抬手——
百名人质，同时上前一步，桃花印集体发亮，
像一百盏血灯，同时点燃。
“脸在这儿，”我指了指自己，“命也在这儿——”
“就怕你吞不下。”
空白脸裂得更开，发出婴儿啼哭般的笑声：
“吞得下，也要吐得出。”
他抬手，雪地里突然升起——
无数白纸灯笼，
灯笼上，统一画着——
我的脸，
却统一没有五官，
空白得瘆人。
“换脸大阵，启——”
轰！
雪地震动，白骨柱同时下沉，人皮帐瞬间绷紧，
百张空白灯笼，集体自燃，
幽蓝火舌卷向人质——
要先烤熟，再剥皮。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惊喜盒——”我抬手，狗蛋同时拉环，
百只迷你版，同时抛出，
“送你们！”
轰！轰！轰！
冰火双符集体炸裂，
雪原瞬间被掀翻，
火浪混着冰刃，卷向高台，
白骨柱断，人皮帐碎，
空白脸被炸得四分五裂，
却仍在火里尖笑：
“你以为，炸得完？”
火浪散尽，雪地却升起——
第二重阵，
铜镜放大十倍，
镜面 blank，
却在中心，浮出一张——
完整的人脸，
我的，
却带着上官宴的笑，
苏折月的泪，
柳氏的怨，
以及，我爹死前的——
惊恐。
“百脸归一，”空白声音，从镜里传出，“你的，我的，他们的——”
“今日，一起留下。”
镜面突然射出百道血线，
同时缠住我腕间母蛊——
子蛊反噬，
百名人质，同时抱头惨叫，
耳后桃花印，集体炸裂，
血珠汇成一条洪流，
直灌镜面——
铜镜，开始长肉，
五官，一点点浮出，
像有人在冰面上，
拿刀刻我的脸。
疼。
钻心的疼。
像有人拿钝勺子，一点点挖我骨髓。
我咬牙，抬手，
银纹闪到极限——
时间暂停·三段！
三秒，足够。
我把“羽皇血”血袋，猛地砸向镜面——
“你要脸，给你！”
血袋炸开，鲜红浇在铜镜上，
镜面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叫，
长到一半的肉，瞬间腐烂，
“羽皇血”克“换脸阵”，
前朝典籍，诚不我欺。
空白脸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
“不可能！你哪来的羽皇血！”
我抬脚，把铜镜踹翻，
镜面“啪”地碎成渣，
血线断，子蛊停，
百名人质，同时瘫软，
却无一伤亡——
我要的是狗，不是尸体。
风雪眼，终于安静。
高台塌成废墟，
铜镜碎片，映出我冷冷的眼睛：
“脸，我留下了。”
“命，也留下。”
“连带你们的——”
“百年基业。”
……
战后清点，
旧羽死卫五十，全灭，
无面人皮百张，烧成灰，
换脸大阵残阵，粉碎，
铜镜碎片，被我收进空间——
【叮！换脸阵核心·残，可炼器，可升级，可拍卖，价值：未知】
我懒得看，抬眼，
雪原尽头，升起——
红色信号箭，
却带黑点，
像血里滴了墨，
形状——
一张空白的人皮面具。
“还有？”狗蛋喘得像破风箱。
“有，还多着呢。”我轻声道，
“旧羽百年底蕴，哪舍得一次败光？”
我抬手，百名人质，同时起身，
耳后桃花印，已换成——
黑鹰缠凤，
我的标志。
“回去，”我声音不高，却传得很远，
“把今日的事，一字不落——”
“传回旧羽老巢。”
“告诉他们，”
“脸，我收了。”
“命，慢慢来拿。”
……
回程，雪停了，
月亮却红得妖异，
像刚饱饮一场血宴。
我靠在车厢，数着空间新多出的——
【旧羽金库·钥匙碎片x1】
【换脸阵核心x1】
【无面人皮灰x百】
【雇员忠诚度：平均30%】
却听“咔哒”一声，
空间突然震动——
【提示：雇员忠诚度≥30%，可开启‘情报网·二级’，覆盖范围：四国主干商路。】
【升级条件：再收旧羽核心成员x3，可得‘金库全图’一份。】
我眯眼，
“核心成员？”
“上官宴算一个，”
“还有两个——”
“得去旧羽老巢，亲自请。”
……
更鼓敲响，子时。
我掀帘下车，回春堂门口，
却站着一个人——
白衣，无面，耳后桃花印滴血，
手里，托着一只——
朱漆礼盒。
礼盒上，用血写着：
“恭贺凤当家，大胜西山。”
“礼轻情意重，请笑纳。”
我抬手，盒盖自动弹开——
里面，躺着一张——
完整的人皮面具。
五官俱全，却空白无神情，
像等我亲自——
填上最后一笔。
面具下方，压着一行血字：
“子时三刻，旧羽老巢。”
“带脸来，带人来，带命来。”
落款，依旧是——
旧羽·凤主。
我笑了，指腹摩挲着面具，
“又来？”
“行，这次——”
“我连他们的老坟——”
“一起刨。”
信号箭，第三次升空——
却不再是红色，
而是——
纯黑。
黑箭在夜空炸开，
形状——
一枚完整的桃花印。
印心，滴着血，
像刚烙上去。
我抬头，
耳后桃花印，
同时灼烧——
疼得钻心，
却笑得畅快：
“老巢？”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