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境”在书院内部引发的科研与学习风暴,如同在精酿的酒桶中酝酿的琼浆,香气已然透出。但林见鹿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更广阔的天地。在他和苏晚晴的共同推动下,一个名为“星光计划”的项目悄然启动,其目标,是将“灵境”技术,首先应用于最需要它的领域——教育公平。
项目的第一批试点,选在了位于西南横断山脉深处、几乎与世隔绝的“云崖小学”,以及西北戈壁滩上、水资源极其匮乏的“胡杨林教学点”。这些地方的孩子们,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大海,没摸过恐龙化石,甚至对课本上描绘的星辰宇宙,都只能依靠贫瘠的想象。
几天后,经过严格安全适配的简化版“灵境”接入设备——一种更轻便、更坚固的“星光头盔”和配套的体感手套,在工程师和志愿者的护送下,跨越千山万水,抵达了这些几乎被现代文明遗忘的角落。
云崖小学,清晨。
十岁的彝族女孩阿呷,好奇又胆怯地看着讲台上那几台看起来像科幻电影道具的头盔。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但眼睛却亮得像山里的泉水。老师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激动地解释着,今天,他们不用走出大山,就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在老师的指导下,阿呷和同学们小心翼翼地戴上了头盔。起初是一片黑暗,然后,光芒渐亮。
下一秒,阿呷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蔚蓝之中!脚下是柔软的白沙,温暖的海水轻轻冲刷着她的脚踝(体感手套传来了恰到好处的湿润感和压力),带着咸味的海风(环境模拟系统释放的微香氛)拂过她的面颊。巨大的、色彩斑斓的鱼群从她身边悠然游过,一只海龟慢吞吞地划着水,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啊!”阿呷和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对于这些连县城都没去过的孩子来说,大海曾是语文课本上一个遥远的名词。而现在,他们正“站在”海里!
“同学们,欢迎来到南海珊瑚礁。”一个温和而清晰的女声在他们身边响起。一位虚拟的海洋生物学家“李老师”出现在他们面前,她伸手轻轻一点,周围的海水仿佛变得透明,珊瑚的微观结构、共生的小虾、忙碌的清洁鱼,所有细节纤毫毕现。“看,这就是大自然的建筑大师……”
阿呷伸出手,想要触摸那绚丽的鹿角珊瑚,指尖传来了极其细微的、类似触摸粗糙岩石的质感。她激动得浑身发抖,这不是梦,这比梦更真实!
同一时间,西北戈壁,胡杨林教学点。
男孩巴特尔和他的同学们,则“出现”在了北京故宫的太和殿前。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汉白玉的台阶庄严肃穆。他们“走”上台阶,伸手“抚摸”着冰凉的盘龙石柱,仰头看着巍峨的宫殿穹顶,耳边是虚拟导游对历史的娓娓讲述。
巴特尔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他只在破烂的挂历上见过天安门,此刻却“亲临”了这座象征着中华文明的殿堂。那种跨越时空的震撼,让他黝黑的小脸上充满了敬畏与自豪。
这还只是开始。
在接下来的“星光课程”中,阿呷和她的同学们“潜入”深海火山口,看着炽热的岩浆与冰冷的海水碰撞出巨大的黑烟囱,奇异的深海生物在周围发光游弋;他们“站”在非洲塞伦盖蒂大草原上,看着角马群如同棕色洪般迁徙,狮子在远处慵懒地晒太阳;他们甚至“飞”到了国际空间站,透过舷窗看着蔚蓝的地球在脚下缓缓旋转,那种无与伦比的视角,让许多孩子激动得哭了出来。
而巴特尔他们,则“走进”了古埃及金字塔的内部,解读着墙壁上的象形文字;“参加”了罗马元老院的辩论;“亲历”了北宋汴京城的繁华市井。历史不再是枯燥的文字,变成了可以触摸、可以聆听、可以沉浸其中的鲜活故事。
更让孩子们惊喜的是,他们还可以在虚拟的“星空实验室”里,与远在宁州书院“深蓝少年班”的陈星衍、林小雨等哥哥姐姐们一起上课!
这一天,课程主题是“太阳系行星轨道与引力”。陈星衍直接将课堂设置在了虚拟的太阳系中心。孩子们“漂浮”在太空中,可以随手“抓起”一个个按比例缩小的行星模型,感受它们不同的质量和引力,看着它们如何在自己“抛出”后,沿着精确的轨道围绕虚拟太阳运行。当巴特尔不小心让火星和木星的轨道过于接近,导致虚拟系统发出引力扰动警报时,所有孩子都哈哈大笑,陈星衍则趁机讲解了引力弹弓效应。
这种跨越数千公里的、沉浸式的共同学习体验,彻底打破了地域和资源的壁垒。山里的阿呷和戈壁的巴特尔,他们的视野第一次被拉伸到了与一线城市孩子同样的广度,甚至更深!因为这种全身心的沉浸,带来的记忆和理解是刻骨铭心的。
“星光计划”首批试点的成功,通过有限的影像资料和参与者口述,迅速在社会上引发了比“曙光”项目更加深远的轰动。
“看哭了!这才是科技改变命运!”
“瞬间破防!当那个彝族小女孩第一次‘摸’到海水时,她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教育平权的终极答案?见鹿科技再次定义了‘格局’!”
“从能源到医疗再到教育,林见鹿正在用科技一点点抹平这个世界的不公!”
赞誉如同雪崩般涌来。无数公益组织、教育机构、甚至地方政府,开始主动联系见鹿科技,希望加入“星光计划”。林见鹿和苏晚晴趁热打铁,宣布将联合教育部和相关企业,成立“星光教育基金会”,致力于将“灵境”教育推广到全国乃至全球更多贫困和偏远地区。
然而,在这片几乎一面倒的赞美与感动中,沈渊和他的“静默守卫”小组,却从海量的“星光计划”后台数据中,发现了一些更加微妙且值得警惕的迹象。
他们注意到,在那些贫困地区的孩子们使用“灵境”时,尤其是在他们情绪特别投入、体验特别震撼的课程中,那种之前仅在书院内部高精度设备上观测到的、与意识专注度相关的异常能量“杂讯”,出现的频率和强度,竟然显着高于书院内部的成人使用者!
而且,这些“杂讯”似乎并非完全随机。当多个孩子(比如云崖小学和胡杨林教学点的孩子们)在同一时间、体验同一段高度沉浸的课程内容时,他们各自产生的微弱“杂讯”,在数学层面上,竟然显示出一种极其隐晦的同步性和谐振倾向!
仿佛……这些孩子们纯粹而强烈的好奇心与震撼感,在“灵境”这个特殊的媒介中,产生了一种无形的、超越物理距离的共鸣!
更让沈渊不安的是,通过“灵犀”AI对格陵兰“心跳”信号的持续监控,他们发现,在几次大规模“星光课程”进行、尤其是孩子们集体出现情绪高峰时,格陵兰那边规律跳动的“心跳”信号,其频率会出现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微扰。
就像平静湖面被几颗同时落入不同位置的石子,激起了涟漪,这些涟漪虽然微弱,但确确实实存在,并且……似乎被湖心深处的某个东西“感知”到了。
沈渊立刻将这份标记为“高优先级关联性推测”的报告,放在了林见鹿的桌上。
“见鹿,‘星光计划’带来的社会效益是巨大的,毋庸置疑。但是……”沈渊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可能无意中,将成千上万颗最纯粹、最敏感的心灵,接入了一个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网络。他们的‘共鸣’,会不会……正在以一种我们无法想象的方式,为格陵兰冰层下的那个存在,提供着某种……‘定位信标’或者‘情感食粮’?”
林见鹿看着报告中那些抽象的数据曲线,以及旁边配着的、阿呷第一次“看见”大海时那充满震撼与喜悦的照片。
光明铺就的道路前方,阴影似乎以另一种更加诡异、更加难以捉摸的方式,悄然蔓延。
他们点燃的“星光”,照亮了无数孩子的未来,但这光芒,是否也同时照亮了隐藏在黑暗中的、猎食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