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的笔在产业升级进度表上划到“落后产能淘汰清单”时，手机在桌角震起来。屏幕上跳着“应急办王浩”的名字，他按下接听键，指尖还停在“江州老机床厂”那行字上。
王浩的声音带着急促，穿过听筒落在会议室里。参会的高新区管委会主任李伟、星途智能总经理陈峰都停了笔，看向周正。王浩说机床厂门口聚了人，大概两百个职工，举着牌子要说法，没冲突，但情绪挺激动。周正问清楚位置，又问有没有人跟职工对接。王浩答机床厂厂长刘建军在现场，市人社局局长张敏正往那边赶。
周正合上笔记本，对李伟和陈峰说会议暂停，老机床厂那边得去一趟。陈峰起身要跟，周正摆手说你们继续盯产业园的设备进场，这边我处理。他抓起外套往门外走，秘书小陈已经把车开到楼下。坐进车里，周正给张敏打了电话，问安置政策的宣传材料准备好没有。张敏说已经让科室印了五百份，现在就在车上，马上到机床厂。周正说等下你负责政策解读，重点讲再就业培训和补贴发放的时间节点。张敏应下，电话里能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
车拐进机床厂所在的老工业区，路边的梧桐树叶子落了一地。远远能看到厂门口围了一圈人，深蓝色的工装外套挤在一起，有人举着白色纸牌，上面的黑字很显眼。刘建军站在人群外围，西装外套皱着，正跟一个戴安全帽的老职工说着什么。周正的车停在路边，他推开车门，冷风裹着机器油的味道扑过来。
王浩先迎上来，手里攥着现场情况登记本。他说职工主要担心两点，一是关停后的安置补贴能不能按时发，二是年纪大的职工不好找工作。周正点点头，往人群走过去。刘建军看到他，赶紧跟过来，声音有点哑：周市长，这些都是厂里的老工人，跟着干了二三十年，舍不得厂子。
周正没说话，走到人群前面。举纸牌的老职工看到他，把牌子放低了些。周正是江州市的常务副市长，之前来机床厂调研过两次，不少职工认识他。周正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开口说我是周正，今天来就是解决问题的。有话大家慢慢说，一个一个来，保证给大家答复。
人群安静了些，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职工往前站了站。他叫郑建国，是机床厂的老车工，手上的茧子裂着细纹。郑建国说周市长，我们不是要闹，就是怕厂子关了，一家子没收入。补贴说的是三个月发，能不能提前点？家里等着钱交房租。周正看着他的手，说补贴的事，市里已经跟财政局对接好，原本分三期发，现在调整成两期，下周五之前先发第一期，每人五千，剩下的两个月内发完。这话一出，人群里有了小声议论。
周正接着说再就业的事，人社局张敏局长马上到，她带了再就业培训的课程表，有电工、焊工、计算机操作，都是免费的。培训完还推荐工作，市里的产业园、还有军分区的军民共建基地，都有岗位对接。军分区的基地？有人小声问。周正说对，军分区有个技术培训基地，最近在招技术工，待遇跟国企差不多，他们愿意优先招咱们机床厂的职工。
这话刚落，周正的手机震了下，是秦筝发来的消息。秦筝说军分区的军民共建岗位清单已经整理好，发他邮箱了，还加了句基地的培训老师都是有经验的，能帮职工快速上手。周正回了个“收到，谢了”，抬头对郑建国说岗位清单我已经拿到了，等下让工作人员印出来，大家可以看看有没有适合的。
这时张敏的车到了，她带着几个工作人员，手里抱着一摞宣传册。工作人员把册子分到职工手里，张敏走到周正身边，低声说培训课下周一开始，在市职业技术学校，每天两节课，不耽误大家找临时工作。周正点头，对职工说要是家里有困难，比如要照顾老人孩子，跟张局长说，能调整上课时间。
郑建国翻着宣传册，指着上面的焊工培训问张敏这个要学多久。张敏说一个月，学完考了证，直接推荐去星途智能的车间，那边缺焊工。郑建国眼睛亮了些，说星途智能就是电视里说的那个造智能设备的厂？张敏说是，待遇好，有五险一金。周围的职工听到这话，都围过来问岗位的事，刚才的紧张气氛淡了不少。
刘建军松了口气，走到周正身边说周市长，还是您来管用。周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厂里要配合人社局，把职工的信息统计好，尤其是家庭困难的，要重点帮扶。刘建军说我已经让办公室的人统计了，下午就能交上去。
王浩过来说现场秩序没问题，没再有人举牌子。周正看了看表，已经快中午了，说大家先回去，有问题随时打宣传册上的电话，市里会安排专人对接。郑建国带头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说周市长，我们信你。其他职工也跟着散了，有人还拿着宣传册跟身边的人讨论培训课程。
张敏跟周正汇报说下午会把岗位清单和培训报名表送到机床厂，让刘厂长帮忙分发。周正说还要跟国资委的赵刚主任对接，确保补贴资金按时到账。张敏说已经跟赵主任联系过，他说资金没问题，下周三就能拨付到市里的专用账户。
周正回到车上，小陈递过来一瓶温水。他喝了两口，给秦筝打了电话。电话接通，秦筝的声音带着笑意，说岗位清单收到了？我让基地的人留了二十个名额，专门给机床厂的职工。周正说收到了，帮了大忙。秦筝说我下午去基地看看，再跟培训老师交代下，尽量贴合他们的技术基础。周正说辛苦你，等忙完这阵回家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秦筝说行，那我下班早点回去，给你打下手。
挂了电话，周正翻开手机里的岗位清单，上面列着岗位名称、要求、薪资，每一项都写得很清楚。他想起刚才郑建国眼里的光，又想起产业园里正在建设的厂房，心里踏实了些。落后产能淘汰是产业升级的必经之路，但不能让职工吃亏，这既是责任，也是让产业升级能走得更稳的基础。
车往市政府开，路上周正给赵刚打了电话，确认补贴拨付的细节。赵刚说已经跟财政局沟通好，下周三准时拨款，不会耽误。周正说那就好，后续有什么问题及时跟我汇报。挂了电话，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想下午的安排：先跟发改委碰下产业升级的后续资金，再听人社局关于培训的具体方案，晚上还要回家跟秦筝商量下，能不能让基地多开几个针对老职工的短期培训课。
手机又震了下，还是秦筝发来的，说基地的短期培训班已经定了，下周二开课，专门教简单的设备维护，适合年纪大的职工。周正看着消息，嘴角弯了弯，给她回了个“好”。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手机屏幕上，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