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蕴含着极致痛苦的灵魂尖啸，成为了“腐朽君主”诞生以来，第一次向全宇宙展露出的脆弱。
它被推动了。
仅仅是漂移了数万米。
对于它那覆盖星系的庞大躯体而言，这点距离微不足道。
但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却让远方观战的三位圣人，灵魂都为之冻结。
那是纯粹力量层面的，绝对压制。
“腐朽君主”那漠然的集体意志，此刻被两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所占据。
惊骇。
以及，暴怒。
它无法理解那道灰白神光的构成。
那是一种完全凌驾于它“腐朽”大道之上的，更高维度的力量。
是天敌。
是审判。
它本源之上那个巨大的空洞，没有流出任何物质，但一种更深层次的“存在”正在被抹除。
那些被它同化了无数纪元的怨魂，那些早已成为它力量一部分的法则印记，正在那灰白神光的净化下，成片成片地消散，归于真正的安息。
这是一种刮骨疗毒般的剧痛。
更是对它存在根基的动摇。
暴怒的意志，化作了实质性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圣战核心。
它那庞大的身躯疯狂翻涌，无数双由怨魂构成的眼睛，跨越无尽空间，死死地锁定在了那片遥远的，能量已经彻底熄灭的战场。
它锁定了那两道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身影。
江掠。
司徒黛。
“杀！！！”
瑶光圣主第一个反应过来，她那清冷的声音中，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决然与杀意。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能错过。
她手中的瑶光圣剑光芒暴涨，不再是净化与守护，而是化作了一道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绝杀之光，直刺君主本体。
“战！”
凌战天长啸一声，战意攀升到了顶点。
他手中长枪一抖，身后那片尸山血海的战伐领域轰然收缩，所有杀伐之气尽数灌入枪身，化作一条咆哮的血色祖龙，撕裂虚空，咬向君主。
赵无极更是没有丝毫犹豫。
他身后的尸山血海领域中，一尊尊早已逝去的，属于人类的古老英灵虚影，在这一刻竟齐齐睁开了双眼。
他们将自己残存的最后一点不灭战意，加持在了赵无极的身上。
“人族，不灭！”
赵无极一拳轰出，朴实无华，却仿佛承载了整个人类文明史的重量。
三位圣人，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战机，发动了最狂暴的联手一击。
而在另一片战场。
那颗神秘的灰白色光球，在射出那一道神光之后，便光芒黯淡，重新分解为两尊残破不堪的王座虚影。
混沌王座与瑶光王座之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
江掠与司徒黛的身影，也从那交融的状态中分离出来。
噗。
两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
江掠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身体里的每一分力量都被彻底抽干，连维持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混沌神体那近乎无限的恢复力，在这一刻也彻底失效。
因为被抽走的，不仅仅是能量，更是他们的本源，他们的神魂。
他身后的混沌王座虚影，明灭了几下，终于支撑不住，化作点点黑光，消散于空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司徒黛娇躯一软，瑶光王座也随之破碎。
两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无力地从空中坠落下去。
“快！接住双王！”
下方，一艘距离最近的联邦重巡洋舰舰长，目眦欲裂地嘶吼道。
数道身影从战舰中飞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两道坠落的身影，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接住，送入了医疗舱内。
圣战核心。
面对三位圣人的雷霆合击，“腐朽君主”第一次，没有选择硬抗。
它那庞大的身躯猛然向内一缩，化作一个密度高到极致的灰色奇点。
轰！轰！轰！
三道足以毁灭星系的攻击，尽数落在了那个奇点之上。
狂暴的法则能量肆虐开来，将那片虚空彻底化为了一片混沌的能量海洋。
然而，当光芒散去。
那个灰色奇点，虽然变得更加黯淡，却依旧存在。
它承受住了这一击。
下一秒，奇点骤然向外扩张，重新化为那无垠的灰色国度。
只是它的体型，比之前缩小了近十分之一。
它受伤了。
伤得不轻。
一股冰冷而理智的意志，压下了暴怒的情绪。
它评估着眼前的局势。
自身本源受创，虽然不致命，但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恢复。
三位人类圣人战意正盛，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拿下。
而那片次级战场上，出现了两个足以威胁到它本源的“异数”。
继续打下去，得不偿失。
一道无声的，却蕴含着无尽不甘与冰冷杀意的指令，通过集体意志的网络，瞬间传递到了每一艘卡拉战舰，每一头卡拉生物的思维之中。
撤退。
正在与人类舰队疯狂厮杀的卡拉前锋部队，在接到指令的瞬间，没有任何混乱和迟疑。
它们仿佛变成了一台精密战争机器上的齿轮，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后撤。
外围的低级战舰猛然爆发出最后的火力，不计代价地为核心部队争取时间。
而核心部队则立刻调转方向，跃迁引擎开始预热。
一层掩护一层，交替后退。
那种高效与冷酷，让所有正在反攻的人类将士，心中都升起一股寒意。
这是一支何等可怕的军队。
即便战局糜烂至此，依旧没有一丝溃败的迹象。
人类舰队虽然取得了优势，但经过连番苦战，早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无力追击，更无法阻止对方的有序撤离。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片遮天蔽日的狰狞舰队，如同退潮一般，缓缓消失在星门的深处。
当最后一艘卡拉战舰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整片战场，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死寂。
随后。
“我们……赢了？”
一道带着颤抖与不敢置信的声音，在公共频道中响起。
这句话，像是一颗投入滚油中的火星。
“赢了！我们赢了！！”
“我们守住了！阿尔法星门守住了！！！”
“呜呜呜……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山崩海啸，瞬间淹没了整个人类防线。
无数战舰的通讯频道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喜极而泣的哭喊。
一些战舰的舱门被打开。
那些满身血污，疲惫不堪的士兵，从里面探出头，望着那片虽然满目疮痍，却终究属于人类的星空，放声呐喊，宣泄着死战过后的所有情绪。
忽然。
不知是谁，第一个朝着那艘承载着江掠与司徒黛的重巡洋舰，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一个。
十个。
百个。
成千上万。
所有探出战舰的士兵，所有还能操控机甲的战士，所有舰桥内的指挥官。
在这一刻，自发地，无比郑重地，向着那个方向，致以了自己最崇高的敬意。
没有口号。
没有欢呼。
只有一片肃穆的，钢铁洪流组成的致敬。
他们用这个最简单，也最庄重的动作，向那两位以王者之躯，撼动君主，为这场战争带来最终胜利的英雄，献上了自己的信仰。
混沌瑶光双王。
这个名字，从今天起，将不再只是一个代号。
它将成为一个传奇，一个神话，永远铭刻在人类文明的丰碑之上。
这场惨烈到极致的阿尔法星门保卫战，在付出了近乎三分之一舰队的巨大代价之后，终于，以人类的惨胜，落下了帷幕。
重巡洋舰的顶级医疗舱内。
江掠悠悠转醒。
身体的虚弱感如同潮水，但他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转过头，看到了躺在旁边医疗舱中，同样脸色苍白，双眸紧闭的司徒黛。
他没有理会身上连接的各种维生管道，挣扎着下床，走到了她的旁边。
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气息，司徒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
江掠俯下身，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司徒黛顺从地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虽然虚弱却无比有力的心跳。
透过医疗舱的舷窗，他们能看到外面。
星空中，无数艘人类战舰正在打扫战场，救援伤员，绚烂的战火已渐渐熄灭，只剩下星辰的清辉，与战舰残骸燃烧的余烬。
满目疮痍，却又充满了希望。
他们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