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是被一阵清脆的玉磬声吵醒的。
那声音不疾不徐，三长两短，像是某种仪式的开场铃。她眼皮动了动，没睁眼，反而把袖子往脸上扯了扯——桃源空间的青气还在指尖绕着，温温吞吞地往她经脉里钻，像只吃饱了的猫在蹭人。
“别蹭了。”她小声嘀咕，“再蹭我魂都要被你抽走当押金了。”
话音刚落，那股暖流忽然一滞，随即缩回袖中，只留下指尖一点凉意。
“哟，还挺懂人话？”她睁开眼，正对上慕容雪蹲在面前，手里捏着颗冒着热气的丹丸。
“不是人话，是实话。”慕容雪把丹丸塞进她嘴里，“你再打坐三刻，心脉就得结冰。刚才那青气，不是疗伤，是抢修。”
洛璃嚼了两下，苦得皱眉：“抢修也比没修强。我那小桃源可讲义气，房东快倒了，房客主动掏积蓄。”
“它掏的是你的本源。”慕容雪语气冷下来，“我刚探过，你灵海浅了一圈。它补得越勤，你亏得越狠。”
洛璃没接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纹路泛着淡淡的青光，像是被什么从内部照着。她轻轻握拳，那光便一闪而逝。
远处传来脚步声，整齐划一，像是列队行进。
端木云大步走来，铠甲还没卸，肩头还沾着焦黑的碎屑：“联盟来人了，说要开表彰大会。点名要见你。”
“表彰？”洛璃扯了扯嘴角，“表彰我差点把自己炼成人干？”
“人家可不这么看。”公孙宇从后头冒出来，手里拎着个玉匣，“喏，使者刚送来的，说是‘玄灵新星’专属奖励，还配了铭牌。”
洛璃接过玉匣，入手温润，匣面刻着一枚古印，纹路与她木簪上的残痕隐隐呼应。她刚要打开，匣子忽然一烫，袖中桃源空间竟轻轻震了一下。
“有意思。”她挑眉，“连奖励都能让空间打喷嚏？”
“别乱试。”慕容雪按住她手腕，“先吃丹，再受奖。你现在站都站不稳，别在万众面前摔个狗啃泥。”
“我摔也是优雅地摔。”洛璃吞下第二颗丹药，站起身，顺手把木簪往发髻里一插，“走吧，看看联盟能掏出什么好东西。”
营地废墟已被清理出一片空地，青石铺地，灵旗列阵。数十名联盟执事分列两侧，中央高台上站着一位白袍老者，手持玉笏，神情肃穆。
洛璃一行刚走近，鼓乐骤起。
老者抬手，声音洪亮：“叶氏旁支洛璃，率众破敌，毁其核心，护我玄灵安宁。今授‘玄灵新星’称号，赐‘本源灵晶’一枚，‘九转食神诀’残卷一部，灵田百亩，丹药千瓶——”
话音未落，洛璃袖中忽然一热。
她不动声色，指尖微动，将那枚刚到手的本源灵晶悄悄滑入桃源空间入口。下一瞬，识海中的阁楼门缝猛地爆出一道青光，随即化作一缕灵雾，缠上那部《九转食神诀》残卷。
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中间一页。一道金线从残缺处蔓延而出，竟在纸上自行补全文字。紧接着，空间深处，一株从未见过的莲花缓缓绽放，花瓣晶莹，边缘却焦黑如炭。
“悟道莲？”洛璃心头一跳。这花她从没见过，可桃源空间却像是认得它，土壤自动翻涌，灵力如潮水般灌入根系。
“喂，别自己加戏啊。”她在心里嘀咕，“我又没做饭，你凭啥发功法？”
空间没回应，但那朵莲的第二瓣，微微颤了一下。
高台之上，老者已念完嘉奖令，亲手将铭牌递来。那是一块青玉牌，正面刻着“玄灵新星”四字，背面却浮着一行小字：“以食证道，可启天机。”
洛璃接过，指尖一凉。
台下掌声如雷。
她微笑致意，目光扫过人群，却在低头瞬间，察觉袖中青气忽然一冷，像是被什么抽走了温度。
心口那处寒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桃源空间深处传来的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锁链断了。
她不动声色，借披风遮住右手，悄悄将指尖渗出的一滴桃花露收入玉瓶。那露水带着微光，落入瓶中，竟在内壁凝出一道极细的门形纹路。
“谢联盟厚爱。”她朗声道，“此战非我一人之功，三位同伴，皆当同享此誉。”
台下又是一阵欢呼。
端木云咧嘴大笑，公孙宇抱臂挑眉，慕容雪则静静看着她，眼神复杂。
老者点头：“洛姑娘谦逊有礼，实乃我辈楷模。此番功绩，必将载入灵史。”
“灵史我不管。”洛璃笑了笑，“我只管我的小厨房。等哪天联盟想吃顿好的，我请客。”
众人哄笑。
她转身走下高台，脚步稳，背挺直，仿佛刚才那阵虚浮从未存在。
可没人看见，她袖中玉瓶里的桃花露，正缓缓旋转，瓶壁上的门纹，越来越清晰。
回到临时营帐，公孙宇立刻打开玉匣研究机关纹路，端木云靠墙打盹，慕容雪则默默调制新的暖灵丹。
洛璃坐在角落，指尖轻敲玉瓶。
“你救我，是守契约，还是……”她低声问，“你醒了吗？”
没有回答。
但她知道，那朵半开的悟道莲，还在等第二瓣绽放。
而她的木簪裂痕深处，又渗出了一滴露水。
这一次，露水是冷的。
玉瓶轻轻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