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的脚刚迈出一步，膝盖就软了一下，像是踩进了半凝固的泥浆里。端木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胳膊，嘴里还嚷着：“房东大人，您这房子刚收完租，可别当场塌了啊！”
“少贫。”洛璃甩了甩手腕，借力站稳，声音听着挺硬，可指尖冰凉，连带着袖口的布料都结了层薄霜。
慕容雪眉头一跳，立刻凑上前，两指轻轻搭上她脉门。那一瞬，她指尖像被针扎了似的缩了回来：“心脉有裂感，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往外拉扯过。”
“没事。”洛璃抽回手，顺手把裂了缝的木簪往发髻里按了按，“就是空间抽得狠了点，歇会儿就好。”
公孙宇一屁股坐在块碎石上，喘着粗气翻出随身工具匣：“那也得先布个结界，这地方灵流乱得像煮沸的粥，谁调息谁走火。”
他话没说完，手里机关零件已经咔咔拼合，三根铜管嵌进地缝，符纹一圈圈漾开，最终连成个六角光罩，将四人围在中央。结界落定的刹那，洛璃识海深处，那座悬浮的桃源阁楼门缝微光一闪，像是打了个哈欠。
“成了。”公孙宇抹了把汗，“静灵结界，能扛两时辰。谁要打坐谁先来，我这还有半瓶暖灵膏。”
慕容雪没接，反而盯着洛璃刚才按木簪的手——她无意识地又摸了下心口，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你别装没事。”慕容雪直接坐到她旁边，掌心贴上她后背，“灵脉寒症不是小事，刚才封印时你到底做了什么？”
“改了点规则。”洛璃闭眼，声音懒懒的，“把空间当燃料烧了会儿，顺手把时间流速拉到顶。现在嘛……房东也得交电费，正常。”
“你那是拿命在交！”端木云瞪眼，“要不是你踩阵眼那一脚，我剑都准备劈自己胸口了！”
“那你劈啊。”洛璃睁开眼，眨了眨，“我还等着看端木大侠血溅五步的英姿呢。”
“我……”端木云张了张嘴，忽然笑出声，“行，你牛。但下次别自己扛，咱们四人组，不兴单刷副本的。”
公孙宇敲了敲地面：“说到副本，得复盘了。刚才那战，我总结三点：第一，敌人护盾有延迟，每次能量喷发后零点三息是弱点；第二，他们机关术用的是‘蚀灵回路’，和我家族失传的‘子母追影’有点像；第三——”
“第三你护腕炸了。”洛璃接话，“拆得挺果断。”
“那叫战略性牺牲！”公孙宇扬眉，“不过说真的，要不是你调出空间影像，咱们根本看不出他们调度规律。”
洛璃指尖一动，识海中桃源空间轻轻震颤，一道青光投在地上，浮现出战斗回放。画面里，黑袍人分三波突袭，攻击节奏如潮水般精准。
“看这里。”洛璃点向第三波进攻，“他们不是乱冲，而是用腐蚀雾气污染灵流，逼我们分神。云哥挡第一波，宇拆机关，雪儿救人，我调阵法——每一步都被算准了。”
“所以是车轮战？”端木云挠头，“可我们赢了啊。”
“赢是因为他们怕。”洛璃声音低下来，“核心裂开时，他们喊‘归墟醒了’，不是怕我们，是怕里面的东西。”
慕容雪突然插话：“还有黑气里的生机。那不是死物，它在呼吸，像……活的。”
空气静了一瞬。
公孙宇猛地拍地：“所以他们的战术弱点不是护盾，是恐惧！他们不敢久战，一见核心异动就跑！”
“聪明。”洛璃笑了，“所以下次，咱们不急着封，先逗它喘两口气。”
“你可拉倒吧！”端木云翻白眼，“还逗？刚才你心口都快冻成冰疙瘩了！”
洛璃没接话，反而低头看着手中木簪，裂痕从簪头蜿蜒至尾，像条干涸的河。她指尖轻轻摩挲，低声说：“修不好了，但能撑住。”
慕容雪记下了这个动作。
影像继续播放，直到虚隙闭合的瞬间。就在青光炸裂的边缘，画面忽然抖了一下，一道极淡的影子掠过天空，快得像是错觉。
“停！”公孙宇突然喊，“倒回去，三帧前！”
洛璃一挥手，画面回退。那道影子再次闪过，轮廓模糊，却能看出是人形，双手交叠于胸前，像是在……记录？
“有人在看。”公孙宇脸色发沉，“而且不是敌人。”
“也许是空间波动的残影。”慕容雪试图解释。
“不。”洛璃摇头，“桃源空间不会留外人影像。能进记录的，要么是参与者，要么……是它允许的。”
三人沉默。
端木云打破僵局：“那现在咋办？歇着还是追？”
“歇。”洛璃干脆道，“明日辰时再议。”
“可营地残骸还没查！”公孙宇急了，“说不定有线索！”
“线索不会长腿跑。”洛璃站起身，虽脚步虚，但站得直，“宇，你研究缴获的机关残件，看看能不能复原‘蚀灵回路’；云哥，把敌方武技路数梳理一遍，找共性；雪儿，配点暖灵丹，咱们都得补。”
“那你呢？”慕容雪问。
“我？”洛璃拍拍袖子，“睡觉。顺便让我的小桃源喘口气。”
她盘腿坐下，背靠碎石，闭眼调息。结界内灵气渐渐平稳，她的呼吸也慢慢深长。可就在夜风拂过营地的瞬间，袖中桃源空间微微发烫，阁楼门缝渗出一缕青雾，顺着她衣袖攀上肩头，悄然融入鼻息。
慕容雪正低头研药，忽然察觉洛璃的指尖动了动——不是抽搐，而是像在抓什么。
她抬头，正对上洛璃半睁的眼。
那眼里没有焦距，映着夜空，却浮着一片桃林的倒影。
“空间……在喂我。”洛璃声音轻得像梦话，“它自己在动。”
慕容雪刚要说话，洛璃却抬手制止。她的手停在半空，掌心朝上，一缕青气从袖中缓缓升起，像条听话的小蛇，盘绕在她指尖。
“它以前从不这样。”洛璃盯着那青气，忽然笑了，“现在倒学会反向充电了。”
“你不怕？”慕容雪问。
“怕？”洛璃摇头，“它要是想害我，早在我第一次进空间时就吞了。现在这样……倒像是在赔礼。”
“赔礼？”
“嗯。”洛璃闭眼，“毕竟我把人家整个家当都倒出去了，它不记仇，还反哺我——这房东当得，有点不厚道。”
端木云听得直乐：“所以你是黑心房东，它是良心房客？”
“差不多。”洛璃嘴角翘了翘，“不过话说回来，它要是再升一级，能不能给我整点自动做饭的机关人？天天自己烧菜，累死了。”
“你空间换功法还得靠美食，机关人做了饭，它是不是还得给机关人发秘籍？”公孙宇笑出声。
“那它可血亏。”端木云拍腿，“白打工。”
笑声在结界里荡开，连风都轻了几分。
洛璃靠在石上，指尖青气未散。她没再说话，像是睡着了，可心口那处隐痛，始终没退。
夜渐深，结界光晕微弱下来。公孙宇正低头摆弄机关残件，忽然听见“咔”一声轻响。
他抬头，看见洛璃的木簪裂痕中，渗出一滴水珠。
不是血，也不是汗。
是带着桃花香的露水，顺着簪身滑落，滴在结界边缘，晕开一圈极淡的青纹。
那纹路，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