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林寂静。乌素搀扶着李莲花，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远离了金鸳盟的巢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李莲花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乌素身上，呼吸急促而浅弱，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少主，歇息片刻。”乌素寻了处背风的山岩，扶着他坐下，动作难得地透出几分小心翼翼。她看着李莲花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目，那双总是冰冷疯狂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李莲花没有逞强，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微微喘息。体内如同冰火交织，碧茶之毒的阴寒与笛飞声掌力残留的灼痛感相互撕扯，经脉隐隐作痛。他尝试运转扬州慢，但那三成功力如同涓涓细流，在如此重创之下，收效甚微。
“无妨……咳咳……只是有些脱力。”他睁开眼，对上乌素担忧的目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试图安抚，“笛飞声……他还指望着我恢复功力与他一战，不会真下死手。”
乌素抿紧嘴唇，没有接话。她看到的，是少主几乎油尽灯枯的虚弱。什么恢复功力，什么再战，在她听来，不过是少主安慰她的说辞。她只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让少主受了如此重的伤。
“属下……该杀了他们。”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责。
李莲花轻轻摇头，语气带着几分疲惫的严肃：“乌素，记住，以后遇到笛飞声，不可力敌。他的武功……已非寻常江湖高手可比。”他顿了顿，补充道，“即便是我全盛时期，也需全力以赴。”
乌素沉默地点了点头，将这话牢牢记在心里。少主的命令，她从不违背。
休息了片刻，李莲花感觉稍微缓过一口气，示意继续赶路。他必须尽快回到莲花楼，那里的药材和他自己配置的一些药丸，或许能暂时压制住体内蠢蠢欲动的毒素。
“方多病那边……如何了？”李莲花一边走，一边问道，声音依旧虚弱。
“属下离开时，他已与百川院的人汇合，正在处理一品坟的后续。葛潘……已被他控制。”乌素言简意赅地汇报。
李莲花点了点头，方多病那小子，虽然冲动，但关键时刻还算靠谱。葛潘这个隐患被揪出来，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阿沅……肯定吓坏了吧……”他想起留在楼里的那个小丫头，语气里带上一丝歉然和温柔。
“她很好。”乌素道，“很坚强。”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赶路。山林间只余下脚步声和李莲花偶尔压抑的低咳。
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李莲花看着前方蜿蜒的山路，心中思绪翻涌。笛飞声的出现，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这家伙就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偏偏还拥有足以掀翻棋盘的实力。
观音垂泪……他倒是提醒了自己。那东西确实是疗伤圣药，对他如今的伤势和毒素或有奇效，但落在笛飞声手中，想拿到难如登天。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能否承受那磅礴的药力，也是未知数。
当务之急，是稳住伤势，避开笛飞声的耳目，尽快离开宣州地界。
“乌素，”李莲花轻声吩咐，“回去之后，我们即刻启程，离开这里。”
“是。”乌素应道，没有任何疑问。
又走了一段路，李莲花忽然停下脚步，扶着一棵树，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次，竟咳出了点点暗红色的血沫。
“少主！”乌素脸色骤变，上前扶住他。
李莲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喘息着道：“看来……笛大盟主那一掌，比我想的……还要热情几分……”
他试图用玩笑掩饰，但那苍白的脸色和唇角的血痕，却让这玩笑显得无比沉重。
乌素看着他强撑的模样，心中如同被针扎一般。她不再多言，只是更加稳固地搀扶住他，将自身内力缓缓渡入他体内，助他抵御那刺骨的寒意与痛楚。
夜色深沉，前路漫漫。
身体的创伤，宿敌的纠缠，未解的剧毒……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在这个看似云淡风轻的游方郎中肩上。
但他依旧一步步向前走着，背影在月色下拉得细长，孤寂，却带着一种永不弯折的坚韧。
至少，他还活着。
至少，他还有需要守护的人。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