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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年的农历新年,踩着厚厚的、尚未完全消融的积雪,如期而至。凛冽的空气里弥漫着硫磺的余味、炖肉的浓香,以及一种被严寒暂时压抑、却又无处不在的躁动气息。西里村,这座被白雪覆盖的北方村庄,在岁末的沉寂中,被骤然点亮的“年灯”唤醒了。

所谓的“年灯”,是村里大队年前临时拉起的线路,沿着村中主路两侧的电线杆,每隔几十米就挂上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简陋的灯罩在寒风中微微晃动,投下不甚明亮却足以驱散沉沉黑暗的光晕。这光亮,一年之中唯有这短暂的十几天才会亮起,像一道短暂而温暖的结界,将冰冷的冬夜隔绝在外,圈出一方属于团圆和喜庆的小天地。灯光映照着家家户户门楣上崭新的春联和倒贴的“福”字,映照着窗户里透出的暖黄灯火,也映照着被踩得泥泞不堪、又覆上新雪的村路。孩子们穿着臃肿的新棉袄,举着滴滴金(一种简易的手持烟花)或提着自制的纸灯笼,在光影交织的雪地里追逐嬉闹,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尖叫声和笑声刺破寒冷的夜空。

吴普同穿着母亲李秀云赶制的新棉袄——深蓝色的涤卡面料,摸着有点硬,但很厚实暖和。他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朝着村东头张有福家走去。怀里揣着一小包自家炒的南瓜子,那是母亲让他带着去串门的。新棉鞋踩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抬头望着那些在寒风中摇曳的年灯,昏黄的光晕在雪地上晕开一小片一小片模糊的光斑,像一个个温暖的小岛。这短暂的光明,让平日里天一黑就沉寂如死的村庄,有了一种近乎梦幻的热闹。

张有福家是村里最早富起来的人家之一,院子宽敞,新盖的砖瓦房在雪夜里格外气派。屋里灯火通明,人声喧哗,电视机的声响开得很大,正播放着热闹的春节晚会重播。吴普同推开虚掩的院门,绕过停放在院子里的那辆半旧的拖拉机,直接进了堂屋。

一股混合着香烟、炒货、炖肉和人体热量的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堂屋中央摆着一个烧得通红的铸铁煤炉,炉筒子伸向窗外。炉子周围挤满了人,大多是张家的亲戚和村里相熟的长辈,嗑着瓜子,抽着烟,大声地唠着家常,议论着电视节目,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烟雾和嗡嗡的嘈杂声。

“普同来了!”张有福正和人说着话,看到吴普同,黝黑的脸膛上堆起笑容,招呼道,“快进来暖和暖和!二胖!小军!你俩在里屋呢?普同来了!”

“这儿呢!”王小军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带着一贯的洪亮。

吴普同穿过烟雾缭绕的人群,推开里屋的门。这里相对安静些,只有王小军和张二胖两人。屋里同样暖和,炕烧得热乎乎的。一台崭新的21英寸彩色电视机(这在村里绝对是稀罕物)摆在靠墙的柜子上,正放着热闹的歌舞节目,绚丽的色彩在屏幕上跳跃。王小军盘腿坐在炕沿上,面前的小炕桌上堆着小山似的瓜子皮和花生壳。他手里抓着一把刚剥开的花生,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

而张二胖,则坐在炕对面的椅子上,姿势有点奇怪。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凑在电视机前,或者和王小军抢吃的。他背微微弓着,两条腿有些局促地并拢,膝盖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书。书的封面是深蓝色的,上面印着几个白色的字,吴普同借着电视屏幕的光,勉强看清是《初三物理(全一册)》。张二胖低着头,眉头微蹙,手指在一行行印刷字上慢慢划过,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捻着书页的一角,显得很专注,甚至有点……格格不入。

“嘿!普同!快过来!刚炒出来的花生,还热乎着呢!”王小军看到吴普同,立刻热情地招呼,拍了拍身边的炕沿。

吴普同应了一声,把怀里的南瓜子放在炕桌上,脱了鞋爬上炕,挨着王小军坐下。热乎乎的炕席立刻熨帖了冻得发麻的脚底板。他抓了一把花生剥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张二胖。

“二胖,看啥呢?这么入迷?晚会都不看了?”王小军也注意到了张二胖的反常,抓起一把花生壳扔了过去,正好砸在张二胖摊开的书本上。

张二胖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断的茫然和不耐烦,但看到是王小军和吴普同,那点不耐烦迅速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显局促的笑容:“没……没啥,瞎看看。”他下意识地想合上书,动作又顿住了,似乎觉得合上更显得刻意。

“初三物理?”吴普同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这惊讶不仅仅是因为张二胖在看远超他年级的书,更因为张二胖这个人!在吴普同的印象里,张二胖在镇二中,成绩一直不上不下,甚至有点吊儿郎当,心思从来没完全放在学习上。他更关心的是张有福新买的拖拉机又干了啥活,镇上录像厅新进了什么武打片,或者家里新添置了什么电器。看书?而且是初三的物理书?这简直比看到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奇!

“嗯……嗯。”张二胖含糊地应着,手指不自觉地又捻了一下书页,“就是……就是觉得,这玩意儿,挺……挺有意思的。”他努力想让自己显得自然一点,但眼神却有些飘忽,不敢直视吴普同和王小军探究的目光。他拿起书,似乎想找个地方放起来,又觉得无处可放,最后只能略显僵硬地把它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封面朝下。

“有意思?”王小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抓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二胖,你没发烧吧?那里面都是啥?又是力又是电的,看得我脑仁疼!有这功夫,看两集《射雕英雄传》不比这强?”他指了指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的晚会小品,演员夸张的表演引来观众的阵阵笑声。

张二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容,没接王小军的话茬。他拿起暖水瓶,给吴普同和王小军面前的搪瓷缸子里续上热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不太自然的表情。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凝滞。电视里的喧嚣成了背景音。王小军抓了把瓜子,咔吧咔吧地嗑着,眼睛看着电视,但显然心思没完全在上面。吴普同默默剥着花生,目光在张二胖和那本倒扣在椅子上的物理书之间来回逡巡。

“对了,”张二胖似乎想打破沉默,端起搪瓷缸子吹了吹热气,没话找话地问,“普同,小军,你们镇中……老师都挺厉害的吧?讲的课,是不是特别深?”他问这话时,目光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近乎渴望的探询。

“厉害?周老师那脸一板,跟阎王似的!”王小军立刻来了精神,吐掉瓜子壳,“讲代数那叫一个快!稍微一走神,就跟听天书一样!还有物理那个赵老师,整天不是画圈圈就是画杠杠(指电路图),讲得唾沫横飞,我听得云里雾里!”他抱怨着,语气里却带着一种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会的、属于“重点中学”学生的微妙优越感。

吴普同没像王小军那样抱怨,他只是点了点头,简单地说:“是挺难的。”他想起了那些永远解不开的方程,那些画不标准的电路图,还有周老师那深不可测的目光带来的压力。这些烦恼,在以前,张二胖是绝对不会关心的。镇二中的学习压力,在他们潜意识里,似乎总是要比镇中小得多。

“哦……那……你们同学,都挺……挺用功的吧?”张二胖又追问了一句,声音低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搪瓷缸子边缘。

“那可不!”王小军抢着回答,“我们班那个孙志强,就是镇上的,还有那个张秋萍,人家放学回家还学到十点多呢!普同现在也够拼的,晚上点着煤油灯熬……”他说到一半,被吴普同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一脚,才意识到什么,讪讪地住了嘴。

张二胖却似乎没在意王小军的后半句,他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学到十点多……”眼神有些发直,像是在想象那个场景,又像是在确认某种遥远的可能。他低头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沉默了。

屋外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是张有福和几个亲戚在高声谈论着什么。张二胖的耳朵似乎动了动,身体也下意识地绷紧了些。

“……开春了,窑厂那边还得加把劲,刘老板说了,今年砖头行情好……”这是张有福的声音,带着酒后的粗犷和一丝踌躇满志。

另一个声音接话,带着点羡慕:“有福哥,你这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拖拉机跑着,砖窑厂干着,家里彩电看着……二胖也快出息了吧?在二中咋样?”

短暂的沉默。吴普同和张二胖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王小军也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好奇地侧耳听着。

张有福的声音再次响起,洪亮依旧,却似乎少了点刚才的底气,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二胖?嗨!小子还行!比以前懂事了!知道……知道学点东西了!”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些,像是要盖过什么,“开春要是活多,忙不过来,让他也跟着去窑厂搭把手!半大小子了,不能总闲着!学点力气活,也是本事!”

“对对对!男孩子嘛,有力气,饿不着!”亲戚们附和着。

里屋,电视里小品的笑声骤然爆发,显得格外刺耳。张二胖端着的搪瓷缸子猛地一晃,滚烫的热水溅出来几滴,落在他手背上,他却像毫无知觉。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昏暗的灯光下,吴普同清晰地看到,张二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直线,下颌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那是一种极力压抑着什么的表情,混杂着不甘、屈辱,还有一丝……绝望?

王小军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看张二胖低垂的头,又看看吴普同,最终只是抓起一把花生,闷头剥了起来,把花生壳捏得咔吧作响。

屋外的喧闹声还在继续,话题已经转向了今年的收成和种子价格。屋里的气氛却降到了冰点。电视里欢快的歌声和外面热闹的谈论,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只有煤炉子里的煤块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张二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他脸上已经努力挤出了一点笑容,但那笑容僵硬而空洞,像一张勉强糊上去的面具。他伸手拿起椅子上的那本《初三物理(全一册)》,动作很慢,手指在封面上停留了片刻,最终却只是把它塞进了旁边书桌的抽屉里,轻轻合上。

“那啥……晚会没啥意思了,”张二胖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站起身,走到电视机前,伸手“啪”地一声关掉了电视。绚丽的色彩和喧嚣的声浪瞬间消失,屋子里只剩下头顶白炽灯管发出的、单调的“嗡嗡”声和炉火的微光。“咱仨……唠会儿嗑?”

他转过身,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大口水,仿佛要冲掉喉咙里的什么。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略显圆润、却过早带上了一丝沉重阴影的脸上。他看向吴普同和王小军,眼神复杂,那里面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被一层厚厚的、名为“懂事”的壳子死死封住。

吴普同看着张二胖关掉电视的动作,看着他塞进抽屉的物理书,再听着他努力想转移话题的干涩声音,心里像堵了一块浸透了冷水的棉花,沉甸甸、凉飕飕的。王小军也放下了手里的花生,脸上的嬉笑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困惑和隐隐的不安。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数学定律,在这寒冷的年夜里,似乎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硬的墙。张二胖那突如其来的、对学习的“兴趣”,像一盏在寒风中摇曳的微弱烛火,刚刚被他们窥见一点光亮,就被屋外那句“去窑厂搭把手”的洪亮宣告,兜头浇下了一盆刺骨的冰水。

年灯昏黄的光晕透过窗户的冰花,在屋内投下模糊晃动的影子。炉火依旧温暖,但少年们围坐的小小空间里,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暗流,在喜庆祥和的表象之下,无声地涌动。张二胖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搪瓷缸子上的蓝边,眼神失焦地望着炉筒子缝隙里透出的暗红火光。那本被匆匆塞进抽屉的物理书,像一个被强行掩埋的秘密,一个尚未开始就被宣判结束的梦想,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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