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东阁高台的案上,沈知微的手指还搭在《海防十策》的封皮上。她缓缓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宫门已经开启,远处传来早朝钟鼓的震动。
她闭目,心镜系统冷却完毕,第九次使用权限恢复。她将目标锁定在昨日频繁上奏“边患未平”的藩王身上。三秒后,机械音响起:【读取完成】。
脑中心声浮现:【火器已铸三千,藏于五岭工坊,待太子巡边,便可发难……】
声音断了,但意思清楚。
她睁开眼,指尖轻叩案角三下。
这是她与裴砚之间的密令暗号。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裴砚披甲而来,本要前往早朝大殿,见她动作,立刻转身入内。
两人对视,无需多言。
沈知微低声说:“五岭五十处工坊,皆私铸火器。证据在我心里。”
裴砚眼神一沉,当即下令召太子裴昭衍入宫。
半个时辰后,紫宸殿侧阁。
太子步入殿中,身姿挺拔,眉宇间有长期执掌政务的沉稳。他行礼之后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父皇与母后。
裴砚坐在主位,声音不高:“近日各地奏报,边疆不稳,需增兵设防。你如何看?”
太子答:“若真有外患,当调禁军协防。但若借边事扩权,则不可纵容。”
裴砚点头,将一份密折递出:“这是刚查到的线索,有人在五岭私设工坊,大量铸造火器。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太子接过密折,快速浏览。他抬眼问:“可确认是藩王所为?”
沈知微开口:“证据尚未公开,但确凿无疑。”
太子沉默片刻,抬头道:“儿臣请命,亲自督办此案。封锁所有工坊,缴获火器,彻查经手之人。若属实,依律论罪,绝不姑息。”
裴砚终于露出一丝赞许之色:“准。禁军、谍网、刑狱司,皆听你调度。三日内,我要看到结果。”
太子躬身领命,转身离去。
沈知微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道:“他比你想的更懂分寸。”
裴砚望着她:“你也比我想的更早察觉。”
她没回应,只是轻轻抚过案上摊开的地图。五岭区域已被朱笔圈出,五十个红点密布山道之间。这些位置,是她昨夜用三次心镜读取不同官员心声后拼合而成。
太子出发后,她回到东阁,命人传召王令仪。
不久,王令仪入殿。她如今已是六宫协理,行事干练。
沈知微只说一句:“今日发布‘太子监国诏’,明令天下——火器乃国之重器,私铸者斩无赦。凡举报有功者,赏银千两。”
王令仪应声退下。
与此同时,朝会开始。
三位文官联名上奏,称“太子擅权,调动禁军未经内阁议决”,请求暂缓行动。
沈知微端坐偏殿,指尖轻敲扶手。她启动心镜,目标锁定其中一人。
三秒后,机械音响起:【读取完成】。
心声浮现:【可惜工坊未及转移……若再拖一日,火器就能运走】
她收回视线,嘴角微动。
裴砚坐在龙椅上,听完奏请,冷冷道:“你们可知,私铸火器一旦流入民间,会死多少百姓?”
无人回答。
他又问:“谁给你们的胆子,替谋逆之人说话?”
三人脸色骤变。
裴砚挥手:“押入刑部大牢,待太子查明真相后再作定夺。”
百官鸦雀无声。
消息传出,全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在五岭。
第一处工坊在辰时被查封。太子亲临现场,打开库房大门,数十架新铸火铳整齐排列,弹药成箱堆积。他当场下令焚毁,并张贴皇榜公示罪状。
第二处位于深谷之中,设有机关陷阱。禁军强攻两刻钟才突破防线。太子站在废墟前,命人将守卫工匠全部收押,但允诺:“如实招供者,免死,编入官办工坊效力。”
第三处、第四处……接连告破。
午后,捷报频传。
五十处工坊全部查封,缴获火器四千余件,火药二十万斤。三名藩王幕僚被捕,供出幕后主使正是某位拥兵自重的藩王。
太子回宫复命。
紫宸殿前,百官列立两侧。他一步步走上台阶,步伐稳健,神情肃然。
殿内,裴砚端坐不动,沈知微立于侧旁。
太子跪地,双手呈上查封清单:“儿臣幸不辱命。五十工坊尽数查封,火器销毁过半,余者押送京师入库。涉案人员三百七十二人,已交刑部立案审查。”
裴砚接过清单,扫了一眼,缓缓道:“做得好。”
他站起身,声音传遍大殿:“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私设工坊、私造火器。违者,以谋逆论处。此令颁行全国,三年内严查不懈。”
百官齐声应诺。
沈知微看着太子起身,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她知道,这一关过去了。
二十载执政,终于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威信。
她转身准备离开,却被裴砚叫住。
“你累了。”他说。
她摇头:“还不算。”
“那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她脚步一顿。
裴砚说的是什么,她很清楚。
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细节——当年太子生母并非病逝,而是被人毒杀。而线索指向的,正是那位如今已被软禁王府的藩王。
她回头看了裴砚一眼:“等他能独自面对的时候。”
裴砚没再说什么。
她走出大殿,阳光照在脸上。远处传来禁军操练的声音,整齐划一。
傍晚时分,太子再次求见。
沈知微正在翻阅查封后的工坊账册。她抬头看他进来,示意他坐下。
“母后,”太子开口,“那些工匠,真的不能再用了吗?”
“他们犯了法。”她说。
“但他们懂技术。若是弃之不用,也是浪费。”
她放下账册:“你想怎么做?”
“我想设立一个新工坊,专管火器研发与制造,由朝廷直接控制。挑选其中有才者入内,戴罪立功。同时,制定章程,严禁私自外传技艺。”
她看着他,许久才说:“这个想法不错。但你要记住,权力越大,越不能心软。”
“儿臣明白。”
“那你准备让谁主管?”
太子犹豫了一下:“我想,请一位曾参与私铸但主动投诚的匠师试用三个月。若表现良好,再正式任命。”
她点点头:“可以。但派人盯着,若有异动,立刻处置。”
太子应下。
他起身欲走,又停下:“母后,我总觉得……这件事背后还有人。”
她抬眼:“你说的是谁?”
“我不知道名字。但我查账时发现,有一笔银两是从海外流入的,经由三个商号周转,最后进了工坊。这不是藩王自己能办到的。”
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海外资金。
商号周转。
这不像单纯的藩王谋逆。
更像是有人在布局。
她想起女子科举推行时士族的反抗,想起海盗王联军背后的北狄密信,想起最近几月江南商路的异常繁荣。
事情没有结束。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宫墙之外,万家灯火渐次亮起。
她对太子说:“你做得很好。但从现在开始,盯紧所有与工坊有关的人。尤其是商人。”
太子点头:“儿臣明白。”
他退出殿外。
沈知微站在原地,没有动。
窗外风起,吹动她的袖口。
她忽然伸手按住心口,那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不是情绪,也不是回忆。
是一种预感。
她闭上眼,再次启动心镜系统。
目标锁定一名刚从江南返回的税吏。
三秒后,机械音响起:【读取完成】。
心声浮现:【那批货已经到了,藏在绸缎箱底,没人查得出……只要再等三天,就能送到京城】
她猛地睁眼。
手指紧紧攥住窗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