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钟鼓声穿过宫墙,沈知微揉了揉发酸的眼角,再次看向手中密折上那一行极小的字‘北境粮道,已有三批官粮延迟入库’,而后缓缓放下密折。
她起身,换上皇后礼服,九凤衔珠冠在晨光下泛着沉稳光泽。
太极殿外,各国使臣已列队等候。北狄使者站在最前,目光低垂,却藏不住眼底的试探。东瀛使节立于侧位,袖中手指微动,似有不屑。
殿内百官肃立,裴砚立于丹墀之上,太子裴昭衍侍其身后。沈知微缓步走出偏阁,未登主座,只立于殿侧。她闭眼一瞬,心镜系统悄然启动。
三秒内,北狄使臣心头闪过一句:“若大周内乱未平,可趁虚而入。”
随即,东瀛使节心中浮现:“女子干政,必不久长。”
她睁开眼,神色未变。
礼部尚书高声唱道:“万邦来朝,敬贺新帝登基!”
各国使臣依次上前,献上国书与贡礼。轮到北狄时,那使者故意迟疑,脚步顿住。满殿目光齐聚。
沈知微开口,声音清越:“贵使远道而来,想必知晓我国近年黄河安澜、边关无战事、百姓安居。尔等所虑之‘变’,早已烟消云散。”
她抬手,内侍展开一幅《天下郡县图》。图上标注清晰:孤老院遍及二十三州,官学新增七百余所,女科举已行三载,寒门女子入仕者达百人。
北狄使者瞳孔微缩。东瀛使节低头看向图中江南赋税栏,原本轻蔑的嘴角缓缓绷直。
殿中寂静。
史官捧册而出,站于高台,朗声宣读:“《大周实录·沈皇后传》有记——沈后知微,出身寒微,智断宫闱,辅君理政,革除积弊,兴教育、正科举、安黎民、慑外夷。以庶女之身定乾坤,母仪天下,古今第一后也。”
话音落,殿内无人出声。
片刻后,一名西域使臣率先跪地,额头触地:“大周有此贤后,实乃天下之福!”
北狄使者咬牙,终是俯身下拜。东瀛使节沉默良久,也缓缓屈膝。
九国使臣齐跪,三叩首,齐声道:“恭贺大周,万世昌隆!恭贺沈后,德被四海!”
裴砚转身,向殿侧伸手。沈知微缓步上前,立于他身侧。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在万众注视之下低声说道:“此生有她,足矣。”
近侍笔尖微顿,迅速记下此语,录入起居注。
满朝文武齐声高呼:“帝妃情深,盛世永固!”
声浪如潮,震得殿顶金砖嗡鸣。香炉青烟袅袅上升,映着朝阳,铺满整个大殿。
一名老臣眼角湿润,扶着笏板颤声道:“三十余年,亲历三帝。今日方见,皇后临朝,不称尊号,却得天下共敬。”
户部尚书低声对身旁同僚说:“她未动一刀一兵,藩王收权、太后禁足、外夷臣服。这才是真正的治国之道。”
东瀛使节抬头,望着沈知微的背影,终于开口问翻译:“你们这位皇后……真的只是庶女出身?”
翻译如实转答。
沈知微听见了,没有回头,只轻轻点头。
裴砚察觉她动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殿外广场上,百姓挤满了宫门长街。有人举着写满字的竹板,上面刻着:“皇后仁政,我儿能读书。”
一个盲眼老妇坐在轮椅上,由孙子推着,口中喃喃:“我活了七十岁,头一回听说女子能定国策。”
宫门前,孩童们排成队,齐声诵读新颁《劝学谕》:“凡我子民,无论男女,皆可入学。”
声音传入殿内,使臣们面面相觑。
北狄使者低声对副使说:“回去禀报可汗,不可轻动。这女人掌权,比十万铁骑更难破。”
副使点头:“她不靠杀戮立威,却让所有人信她能护住这个国家。”
裴砚松开手臂,却仍握着沈知微的手。他面向群臣,声音沉稳:“自今日起,各国遣使常驻京师,互派学子交流。大周门户开放,但有一条——凡辱我国体、轻视皇后诏令者,使团即刻遣返,十年不得入境。”
九国使臣齐声应诺。
礼毕,使臣退场。百姓欢呼声久久不息。
沈知微站在丹墀边缘,看着宫门外的人流。一名小女孩挣脱母亲的手,跑上前,将一束野花放在宫门前的台阶上。
“这是送给皇后的。”她说,“我昨天进了女塾。”
内侍欲拦,裴砚摆手。
那束花被拾起,交到沈知微手中。花瓣淡黄,茎上带刺,却开得干净。
她低头看着花,许久未语。
裴砚站在她身边,忽然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她抬眼:“在御花园,你正在审一份边报。”
“你说,‘陛下不必忧边患,臣妾以为,民心才是根本’。”
他笑了笑,“我当时觉得,这女人胆子太大了。”
“现在呢?”她问。
“现在我知道,你是对的。”
远处钟鼓再响,午时已至。阳光正照在太极殿匾额上,“太极”二字金光耀眼。
史官合上册子,小心翼翼吹干墨迹。那一句“以庶女之身定乾坤,成古今第一后”,已被郑重誊抄进正本,送往国史馆。
一名小太监飞奔而来,在礼部官员耳边低语几句。官员脸色微变,快步走向裴砚。
沈知微看见那人嘴唇开合,听清了两个字:“北境。”
她立刻转向裴砚。
裴砚接过密报,扫了一眼,眉头微皱。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密报折起,塞进袖中。
沈知微上前一步,伸手。
裴砚犹豫一瞬,还是把密报递给她。
她打开,目光落在一行小字上:“粮道三批官粮延迟入库,押运官失踪。”
她合上纸,抬头看他:“他们开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