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冲进宫门时,尘土溅在石阶上。
沈知微正坐在凤仪殿批阅奏报。太子裴昭衍站在一旁,手里捏着一封刚送来的折子,指尖发白。他声音压得很低:“母后,礼部递上来的名单……有三名考生,答的策论题目和民间流传的‘秘题’一字不差。”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
“周文渊是主考官。”太子继续说,“他是三代清流出身,朝中人人都说他品行端正,绝不会做这种事。可寒门学子已经联名上书,若不查,怕激起民怨。”
沈知微放下笔,纸页上的朱批未干。“越是没人怀疑的人,越容易藏得深。”
太子犹豫了一下:“儿臣想亲自审,但几位老臣都拦着,说科举大事,不能由监国随意定罪。他们要等父皇回话。”
“你父皇不在京。”她站起身,“你现在就是主政之人。怕担责,就别坐那个位置。”
太子低头,额角渗出细汗。
“传周文渊进宫。”她说,“就说本宫要问策论评分的规矩,让他来当面讲清楚。”
半个时辰后,礼部侍郎周文渊步入殿中。他身穿青袍,腰佩玉带,举止从容。行礼时动作标准,没有一丝多余。
“臣参见皇后娘娘。”他抬头,脸上带着恭敬笑意,“不知召臣前来,有何指教?”
沈知微端坐上位,目光平静。“听闻此次科举策论题极难,能答得好者寥寥。本宫想知道,评分时如何判定优劣?”
周文渊侃侃而谈:“取士以德为先,其次才是才学。臣等设题,重在考察治国之道、民生之思。凡空谈辞藻、不切实际者,皆不予录用。”
她说:“听起来倒是公允。”
一边听着,她心中默念,启动了心镜系统,三秒后,脑中传来机械音: “……三十份答案已售出,每份五百两,银子明日入账……只要这批门生入仕,十年后便是我周氏党羽。”
她眼神未动,手指轻轻搭在扶手上。
“说得很好。”她说,“那副考官呢?可有参与评分?”
“两位副考官协助批阅,但最终定榜由臣主理。”周文渊语气不变,“臣不敢徇私。”
沈知微点头:“辛苦了。你先退下吧,若有需要再召你。”
人走后,她闭了闭眼。冷却时间开始计算。
片刻后,她命人召两名副考官入宫。一个姓李,一个姓赵。两人先后进来,态度谦恭。
她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趁机再次启用系统。
对李姓考官读心时,脑中传来: “主考卖题,我分润三成……只要咬死无证,谁敢动清流重臣?”
对赵姓考官,又听到: “我只改了五份卷子,收了一千两……只要不牵出我,这事就能过去。”
她睁开眼,嘴角微动。
当晚,她调来三份被举报的考卷,逐字比对坊间流出的答案。每一处立论、每一句对策,全都吻合。甚至连错别字的位置都一样。
证据确凿。
次日早朝,太子立于丹墀之上,尚未开口。
沈知微从垂帘后走出,手中拿着三份考卷。
百官静了下来。
她走到殿中央,将卷子扔在地上。“这三人,未进考场,已知试题。他们写的不是文章,是买来的功名。”
有人想说话。
她直接打断:“主考官周文渊,利用职权售卖试题,培植私党。副考官李某、赵某,明知舞弊却助纣为虐。三人即刻罢免,永不录用。”
大殿一片死寂。
一名老臣终于忍不住:“娘娘,此事重大,是否该交都察院核查?贸然定罪,恐伤清流之心。”
“核查?”她冷笑,“那本宫现在就把这三份卷子交给你们看。你们敢说这不是泄题?还是说,你们也想护着这些靠银子换前程的人?”
没人接话。
“科举是寒门唯一的路。”她盯着众人,“你们毁的不是一个榜单,是一代人的希望。从今往后,谁敢碰科举公正,本宫就让他身败名裂。”
她转身看向太子:“拟旨,革去三人功名,押入刑部待审。另,今年殿试提前一日举行,由工部尚书监场,禁军封锁贡院,任何人不得擅离。”
太子立刻应声:“遵旨。”
退朝后,士族大臣们沉默地走出大殿。有人低头不语,有人握紧拳头。几名年长官员在廊下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人袖口微微抖动,像是塞了什么东西。
沈知微站在高阶上,看着他们的背影。
雪鸢曾是她身边最亲近的婢女,最后却被发现暗中传递消息。她不再相信表面忠诚的人。
她回到凤仪殿,太子跟了进来。
“母后……今日处置,会不会太重?”他低声问。
“你不明白。”她说,“他们不是怕处罚,是怕规矩真被立起来。今天放过一个,明天就会有十个效仿。你监国的第一步,必须踩稳。”
太子低头想了想,点头:“儿臣懂了。”
她拿起一份新送来的奏报,翻开第一页。是户部关于南线粮道的调度记录。字迹清晰,数据完整。
但她注意到,在一笔转运支出后面,数字和签字之间有一点墨渍偏移。
她盯着那点污痕,手指轻轻划过纸面。
这时,太子忽然说:“王妃那边刚传来消息,说是昨夜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沈知微没抬头。
“等过了三天洗礼,再议封赏的事。”她说。
太子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殿内只剩她一人。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案上的奏报边缘。那块墨渍在光线下显得更深了一些。
她伸手摸向袖中,系统冷却进度条还剩一半。
远处传来一声钟响,是午时的报时。
她把奏报送进火盆里烧了。火焰升起时,映出她眼睛里的冷意。
一名内侍匆匆进来,跪下呈上一封信:“娘娘,鸿胪寺急报,北狄使团昨夜突然离开驿站,往北去了。”
她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内侍退下后,她站起身,走到窗前。
宫墙外,几匹马正疾驰而出,扬起一路烟尘。
马背上的人穿着便服,但腰间的佩刀样式特殊,是边军制式。
她盯着那队人消失在街角。
然后转身坐下,提笔写下一行字:查城南校场近五日进出人员名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