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七章·曦语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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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研院·高级医疗监护中心
数日过去，笼罩在世研院上空的紧张气氛逐渐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所取代。高级医疗监护中心内，光线柔和，空气中流淌着促进灵体愈合的温和能量流，混合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草木清香。
最里侧的单人监护室内，秋曦靠在被调整成半卧姿态的医疗床上，身上盖着轻软的白色能量纤维毯。她依旧显得虚弱，脸色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往日里那种仿佛燃烧着火焰的活力沉淀了下去，却更衬得五官清晰精致。黑红相间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柔顺。
但那双缓缓睁开的赤红色眼眸，却重新燃起了熟悉的光芒——不再是暴走时的空洞毁灭，也不是初醒时的茫然脆弱，而是恢复了往日的灵动，只是此刻这灵动中掺杂着明显的疲惫，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不易察觉的慵懒。
梦启站在床边，红蓝异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眼底深处是难以掩饰的关切与如释重负。他刚完成一轮细致的灵能回路检查，确认她本源虽受损严重，但已无溃散之虞，正在稳定恢复。
“看够了没？”秋曦忽然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久未说话的干涩，但语调却已然恢复了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戏谑和慵懒的腔调。她微微歪头，赤红色的眼眸斜睨着梦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让熟悉她的人安心的弧度，“再看……可是要收费的，小梦启。”
一句久违的、带着调侃的“小梦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病房内略显沉重的宁静。
梦启先是一怔，随即，那总是紧抿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红蓝异色的眼眸中漾开一丝无奈又真实的暖意。他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动作自然地拿起旁边温着的能量补充液，递到她面前，语气是惯常的沉稳，却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有力气贫嘴，看来是死不了了。”
秋曦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液体，喉咙的干涩感缓解了不少。她满足地眯了眯眼，像只晒太阳的猫，然后重新看向梦启，赤瞳中闪过一丝狡黠：“怎么，听你这口气，好像很遗憾我没死成似的？”
“胡说什么。”梦启眉头微蹙，打断了她不吉利的话，将杯子放回床头柜，目光落在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你需要静养，少说话，多休息。”
“静养？”秋曦轻轻哼了一声，试图挪动一下身体，却牵动了灵核深处的隐痛，让她细微地抽了口气，眉头蹙起，“躺得我骨头都快生锈了……那个阴险的乾凌，还有他那破池子……”她的话语里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但更多的是一种疲惫的厌烦。
“乾凌和他的巢穴已经彻底覆灭。”梦启言简意赅地告知结果，省略了其中所有的凶险过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恢复。青零和柠檬制定了详细的治疗方案。”
“知道啦，啰嗦。”秋曦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赤瞳转向梦启，带着探究的意味，“喂，说起来……我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到某个笨蛋喊得挺惨的？不会是你在哭鼻子吧，小梦启？”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戏弄，眼神却悄悄观察着梦启的反应。
梦启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耳根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他别开视线，看向窗外模拟的宁静庭院景色，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意识混乱，产生幻觉了。”
“哦？是吗？”秋曦拖长了语调，赤瞳中的笑意更深了，“可我好像还感觉到，有人不顾死活地冲过来，差点被我的‘寂灭指芒’戳个对穿？要不是虚实来得及时，某人现在怕是没法在这儿板着脸教训我了吧？”
她的话，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梦启试图掩盖的记忆。那些绝望的瞬间、拼死的冲击、看到她眼神空洞时的撕心裂肺……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梦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那是我该做的。”
秋曦看着他微微绷紧的侧脸线条，和他下意识握紧的拳头，赤瞳中的戏谑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柔软的情绪。她不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来：“笨蛋……”
这一声轻叹，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有后怕，有庆幸，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梦启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两人视线交汇，一时无言。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对了，”秋曦似乎不想让气氛变得太沉重，重新挑起话题，语气恢复了点精神，“漓丫头和那个叫寒笠的小子怎么样了？我好像记得……他们也被卷进来了？”
“他们都已脱险，漓城主在河宁城静养，寒笠也无大碍。”梦启简要回答，没有提及漓和寒笠之间复杂的心结与正在艰难进行的修复。
“那就好……”秋曦松了口气，随即又蹙起眉，赤瞳中闪过一丝冷意，“乾凌那个疯子……到底想用我做什么‘钥匙’？打开什么‘万物之源’？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件事背后牵扯很深，虚实和青零正在调查。”梦启的神色凝重起来，“你现在不必想这些，首要任务是恢复。”
“知道啦，小梦启。”秋曦撇撇嘴，重新靠回枕头，脸上露出倦容，“说了这么多话，累死了……我要睡会儿。你不许走，就在这儿待着。”她闭上眼，语气带着点任性的命令口吻，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恣意妄为的秋曦。
梦启看着她迅速陷入沉睡的侧脸，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疼惜。他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如同最忠诚的守卫。
阳光透过模拟窗棂，洒在秋曦苍白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虽然虚弱，虽然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此刻，她回来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慵懒与戏谑，便是她生命力仍在燃烧的最好证明。
宁静的病房内，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风暴暂歇，温情悄然滋长。
秋曦的恢复期在平静中缓缓流逝。午后温暖的模拟阳光透过窗棂，为病房镀上一层慵懒的金色。她正半靠在床头，小口啜饮着青零特制的安神茶，赤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享受着难得的安宁。梦启则坐在一旁，安静地翻阅着一份能量流分析报告，红蓝异色的瞳孔偶尔扫过秋曦，确认她状态平稳。
这份宁静被一阵轻快而略显杂乱的脚步声打破。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首先探进来的是焱那颗标志性的淡红色脑袋。他青绿色的眼眸滴溜溜一转，迅速扫过病房内的情形，脸上立刻堆起一个夸张的、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哟！看看这是谁啊？我们的大英雄终于舍得醒啦？”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玩世不恭的调调，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手里还晃悠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最新型号的便携式阅读器。
跟在他身后的是恒宇。他依旧是一身沉静的黑色，纯黑的眼眸平静无波，步伐沉稳。他走进房间，对梦启微微颔首，目光随即落在秋曦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轻轻点头示意。
最后进来的是星璃。她银白色的长发如月华流泻，淡紫色的眼眸宁静而通透，手中依旧托着那枚缓缓旋转的水晶星盘。她对着梦启和秋曦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声音空灵悦耳：“看来恢复得不错，秋曦。”
见到这三人，秋曦赤瞳一亮，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神采，她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哟，是你们啊。怎么，组团来看我笑话？”语气虽然虚弱，但那熟悉的调侃意味已经回来了。
梦启放下手中的报告，起身示意：“坐吧。”
焱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床尾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晃着手中的阅读器，笑嘻嘻地对秋曦说：“笑话？哪能啊！你现在可是我们话本里的主角！重磅女主角！”
“话本？”秋曦挑眉，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没错！”焱得意洋洋地打开阅读器，手指飞快地划动着，“本天才作家，呕心沥血，将此次‘齿轮闪电剿灭战’的惊险历程，改编成了史诗级话本——《曦光破晓：战神归来之寂灭倾城》！怎么样，名字够霸气吧？”
恒宇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纯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又来了”的神色，但并未阻止。星璃则掩唇轻笑，似乎早已习惯。
秋曦被这浮夸的名字逗得差点呛到，咳了两声，赤瞳中满是好笑：“……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战神归来？”
“哎，别急嘛，听我念一段精彩的！”焱清了清嗓子，开始声情并茂地朗读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曦灭女神，双眸赤红如血，周身寂灭之力汹涌澎湃，玉手轻抬，便是空间崩裂，万物归墟！端的是威风凛凛，霸气侧漏！然而，在那冰冷的面具之下，却隐藏着一颗被禁锢的、渴望自由的心！直到……那位身负红蓝双瞳、手持神剑的宿命之人出现……”
他念得抑扬顿挫，极力渲染着悲壮与浪漫的色彩，把秋曦被控制的状态描绘成了忍辱负重的潜伏，把梦启的救援编成了宿命相遇的拯救。
梦启听得眉头越皱越紧，红蓝异色的瞳孔中满是无奈，忍不住打断：“焱，适可而止。秋曦需要静养。”他实在听不下去这过于“艺术加工”的版本了。
秋曦却听得津津有味，苍白的脸上甚至泛起一丝因为好笑而产生的红晕。她摆了摆手，示意梦启别打岔，对焱说：“继续继续，后来呢？那位‘宿命之人’是怎么救我的？是不是特别英勇，特别帅？”她边说边用眼角瞟了一眼梦启，赤瞳中满是戏谑。
梦启：“……”他感觉额头有青筋在跳。
焱得到鼓励，更加来劲：“那是自然！书中写道：梦启城主见曦灭女神受难，心如刀绞，仰天长啸！他奋起神威，红蓝双瞳爆射出万丈光芒，手持阴阳破灭剑，使出一招‘情意绵绵剑’，终于打破了邪恶的禁锢，唤醒了女神沉睡的心！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噗嗤——”秋曦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笑得有些无力，却显得很开心，“情意绵绵剑？还无语凝噎？焱，你这话本要是传出去，怕是要被小梦启追着砍十八条街哦！”她故意把“小梦启”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梦启的脸色已经黑了一半，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焱连同他的阅读器一起扔出去的冲动。
恒宇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声打断：“焱，别胡闹了。”他的声音平稳，却自带威严。
星璃也微笑着圆场：“秋曦刚醒，需要休息，你别用这些夸张的故事逗她了。”
焱这才意犹未尽地收起阅读器，耸耸肩：“好吧好吧，真实情况当然没这么……嗯，戏剧性。不过，”他看向秋曦，青绿色的眼眸中难得闪过一丝认真，“你能醒过来，真好。当时看你那样子，可真够吓人的。”
提到当时的凶险，病房内的气氛稍稍沉淀了一些。
恒宇看向秋曦，语气沉稳：“身体感觉如何？灵核的损伤需要时间，切勿心急。”
秋曦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知道，青零的方案很细致，慢慢养着呗。”她看向恒宇和星璃，“这次……谢谢你们了。”虽然她昏迷期间不清楚具体细节，但知道他们必然也出了力。
星璃轻轻摇头：“是我们该做的。你的灵体与‘那个’的关联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日后还需多加小心。”她的话语带着一丝深意，显然指的是“万物之源”。
秋曦赤瞳微闪，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她现在确实没太多精力去思考那些复杂的事情。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主要是焱在插科打诨，活跃气氛。恒宇和星璃待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嘱咐秋曦好好休息。焱虽然还想继续推销他的话本，但在梦启“和善”的注视下，也只能摸摸鼻子，跟着离开了。
病房重新恢复了安静。
秋曦靠在枕头上，看着窗外，嘴角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笑意：“焱那个活宝……他的话本虽然离谱，倒是挺解闷的。”
梦启看着她的侧脸，见她精神似乎比之前好了些，心中的无奈也化作了淡淡的暖意。只要她能开心地笑，能慢慢好起来，其他的，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你高兴就好。”他低声说，重新拿起报告，守在一旁。
阳光暖暖地照着，病房内弥漫着安详与平和。朋友的探望，驱散了几分病中的孤寂，也为漫长的恢复之路，增添了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