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渊的倒下,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众人本就紧绷的神经。身后是黑巫气急败坏的怒吼和越来越近的追兵脚步声,前方寨中巷道错综复杂,火光晃动,显然已有苗兵闻声赶来堵截。五人之中,灰衣人(莫问弟子)重伤未愈,内力十不存一;慕容渊伤毒交加,昏迷不醒;石锋奄奄一息,全靠意志支撑;阿丑(萧镜璃)和阿莱更是几无战力。绝境,真正的绝境!
“走这边!”阿莱眼中闪过决绝,指向一条通往寨子边缘、污水横流的狭窄巷道,“那边靠近沼泽,有条废弃的兽径,或许能避开正面围堵!”
灰衣人毫不犹豫,一把将昏迷的慕容渊背起,对阿丑喝道:“跟上!”阿丑和阿莱则一左一右架起虚弱不堪的石锋,五人跌跌撞撞冲入那条阴暗潮湿、散发着恶臭的巷道。
巷道尽头是一堵低矮的寨墙,墙外便是漆黑如墨、危机四伏的沼泽。阿莱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处墙根破损的缺口,几人相继钻出。冰冷的沼泽泥水瞬间没过脚踝,刺骨的寒意和滑腻的触感让人头皮发麻。
“往那边!快!”阿莱指着沼泽深处一片更加黑暗的区域,那里芦苇丛生,地形复杂。
然而,他们刚冲出不到十丈,身后寨墙上便亮起了火把,刀疤头领带着追兵已然赶到!箭矢如同飞蝗般嗖嗖射来,钉入他们周围的泥水中!
“噗!”一支利箭擦着阿丑的肩膀飞过,带起一溜血花,吓得她惊叫一声。灰衣人反手挥剑格开几支箭,但背着一个人,动作大受影响,形势岌岌可危。
“进芦苇荡!”灰衣人厉声喝道,率先冲向茂密的芦苇丛。芦苇高大密集,能有效遮挡箭矢,但脚下是更深的淤泥和暗坑,行走极其困难。
追兵显然对这片沼泽也有所忌惮,没有立刻下水追击,而是在岸边用弓箭疯狂射击,试图将他们逼回或射杀在沼泽中。
“呃!”石锋闷哼一声,一支箭矢射中了他的大腿,鲜血汩汩涌出。他本就虚弱,遭此重创,身体一软,几乎栽倒。阿丑和阿莱拼尽全力才架住他。
“石大哥!”阿丑泪水奔涌,心中充满了绝望。
灰衣人见状,眼神一寒,猛地将背上的慕容渊推向阿丑和阿莱:“带他们先走!我断后!”
“前辈!不可!”阿丑惊呼。
“快走!”灰衣人怒吼,转身面向岸边,短剑横在胸前,虽只身孤影,却有一股决绝的惨烈气势!他深吸一口气,竟强行催动那残存无几的内力,周身泛起一层极淡的、不稳定的气晕,剑尖吞吐着微弱的寒芒,竟将射来的箭矢纷纷震开!
“强弩之末!看你能撑几时!”刀疤头领狞笑,挥手示意手下加大射击力度。
灰衣人且战且退,为阿丑他们争取着宝贵的逃生时间。但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显然是在透支生命!
阿丑心如刀绞,但她知道此刻犹豫就是辜负。她与阿莱咬着牙,拖着慕容渊和石锋,拼命向芦苇荡深处挪动。每迈出一步都无比艰难,泥沼仿佛有吸力,要将他们吞噬。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沼泽深处,那片更加幽暗的水域,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紧接着,整个沼泽的水面开始剧烈震荡起来,淤泥翻滚,气泡咕嘟咕嘟地冒出,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和硫磺气息!
“怎么回事?”岸边的追兵也骚动起来,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是沼龙!沼龙醒了!快退!”有苗兵惊恐地大喊,似乎对这片沼泽深处的某种存在极为恐惧。
刀疤头领脸色一变,显然也深知厉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牙下令:“放箭!逼他们进深水区!让沼龙收拾他们!”箭矢更加密集地射向灰衣人和阿丑他们所在的方向。
灰衣人压力倍增,一个不慎,左肩被一支箭矢贯穿!他身体剧震,险些跪倒,但硬是凭借顽强的意志力站稳,剑光依旧不辍!
“前辈!”阿丑回头看到这一幕,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走!!!”灰衣人用尽最后力气发出咆哮,声音嘶哑欲裂。
阿丑泪如雨下,知道不能再回头。她与阿莱用尽全身力气,拖着两个昏迷重伤的人,踉跄着冲入了那片震荡愈发剧烈、仿佛有巨物即将破水而出的深水区!
岸边的箭矢终于停止了。追兵们带着忌惮和残忍的笑意,退回了寨墙之后,似乎认定他们必死无疑。
灰衣人见阿丑等人暂时脱离了弓箭射程,心中稍安,那口强提的真气顿时溃散,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泥水中,用剑拄着地,大口咳血,视线开始模糊。岸边的追兵并未离开,显然在等待结果。
深水区,阿丑和阿莱的处境更加危险。水已漫至腰际,水下暗流涌动,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拉扯他们。那低沉的嗡鸣声越来越响,震得人耳膜生疼。四周的芦苇疯狂摇晃,水面鼓起巨大的气泡。
“阿莱……那是什么?”阿丑声音颤抖,恐惧到了极点。
阿莱脸色惨白,死死抓住一块漂浮的枯木,声音带着绝望:“是……是这片沼泽的霸主……我们……闯进它的巢穴了……”
话音未落,前方水面猛地炸开!一个庞大无比、覆盖着黑色粘稠鳞片的恐怖头颅破水而出!那头颅形似巨蟒,却更加狰狞,头顶有着嶙峋的骨刺,一双灯笼大小的眼睛闪烁着嗜血的黄光,张开的巨口中獠牙林立,滴落着腥臭的涎液!
沼龙!真正的沼泽恶兽!
巨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浪几乎将阿丑和阿莱掀翻!它黄澄澄的眼睛锁定了这几个闯入它领地的不速之客,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猛地俯冲下来!
“完了……”阿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阿丑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血盆大口,看着身边昏迷的慕容渊和石锋,看着远处泥水中苦苦支撑的灰衣人,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不甘与愤怒!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付出了这么多,却还是要葬身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阿丑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血诏令牌,仿佛被沼龙的凶煞之气和此地的绝境所激发,骤然变得滚烫无比!一道微弱的、却带着无尽威严与悲怆的血色光芒,自令牌上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远处,刺入沼龙眼中的那枚“守心簪”,仿佛与血诏产生了共鸣,也爆发出最后的、璀璨的白光!
血光与白光交相辉映,虽然微弱,却带着一股源自先帝龙气与古老信物的奇特力量,仿佛触动了这片沼泽某种沉睡的法则!
那凶恶无比的沼龙,在接触到这红白交织光芒的瞬间,动作猛地一滞!它那嗜血的双眼中,竟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混杂着疑惑、畏惧甚至是……一丝古老记忆的迷茫!它发出了一声不再是咆哮、而是带着某种不确定的低吼,巨大的头颅停在半空,竟没有立刻咬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趁此机会,灰衣人用尽最后力气,对着阿丑的方向嘶声喊道:“令牌……是钥匙……找……出路……”
话音未落,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前扑倒在泥水中,生死不知。
阿丑猛地回过神来!钥匙?出路?她紧紧握住滚烫的血诏令牌,福至心灵般,将全部心神沉浸其中,心中疯狂呐喊:“带我们出去!求求你!带我们离开这里!”
仿佛回应她的呼唤,血诏令牌的光芒骤然增强,指向沼泽的某个方向!那里,在一片看似毫无异常的芦苇丛后,水面之下,隐约有一个不起眼的、被水草覆盖的洞口!
“那边!跟我来!”阿丑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对着阿莱大喊,同时奋力向着令牌指引的方向挣扎前行!
阿莱也反应过来,连忙帮忙。那沼龙似乎仍在犹豫,没有立刻追击。
两人拖着慕容渊和石锋,拼命游向那个洞口。靠近之后才发现,那竟是一个隐藏在水下的、通往地下的幽深水道!一股微弱的吸力从洞内传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阿丑率先将慕容渊推入洞口,接着是石锋,然后拉着阿莱,四人一同被那股吸力卷入黑暗的水道之中!
在他们消失的瞬间,血诏令牌的光芒也骤然熄灭。那沼龙发出一声困惑的怒吼,巨大的头颅缓缓沉入水中,沼泽再次恢复了诡异的平静,只留下岸上惊疑不定的追兵和泥水中生死不明的灰衣人。
冰冷、黑暗、窒息……阿丑最后的意识,是被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冲向未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