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晨雾像一层薄纱,将波斯巷笼罩得朦朦胧胧。青石板路上的露水反射着微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银,踩上去能感觉到冰凉的湿意渗入靴底。金吾卫校尉赵虎带着三十名士兵,踏着露水悄无声息地前行,铠甲摩擦的 “窸窣” 声被晨雾吸收,只有腰间横刀的铜环随着步伐偶尔叮当作响,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赵虎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巷两侧的店铺。波斯巷是长安西市胡商最集中的地方,香料铺、珠宝行、胡饼店鳞次栉比,门楣上的异域花纹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他在巷尾停下脚步,指着那座挂着 “赛义德香料铺” 木牌的宅院 —— 门楣上雕刻的葡萄藤纹还沾着昨夜的雨水,湿漉漉的,两只石狮子蹲在门口,眼珠被打磨得光滑发亮,显然是常年被人抚摸。
“就是这儿!” 赵虎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士兵吩咐道。出发前,李杰特意找到他,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 “波斯巷赛义德,地窖深,多暗格,慎入”。当时他还疑惑,一个胡商的香料铺能藏着什么秘密,此刻站在门口,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熟悉皂香,他忽然明白了李杰的深意。
两名膀大腰圆的士兵上前,粗壮的胳膊肌肉贲张,青筋在皮肤下跳动。他们对视一眼,同时发力,猛地踹向厚重的木门。“轰隆” 一声巨响,木门应声而倒,门轴断裂的 “咔嚓” 声伴随着木屑飞溅,扬起的尘土中,一股浓郁的气味扑面而来 —— 既有安息茴香的辛辣、乳香的醇厚、没药的苦涩等西域香料的馥郁,又混着一股熟悉的皂香,清新中带着脂粉气,甜而不腻,正是宸妃香肆贡品皂独有的味道。
赵虎抽刀出鞘,刀刃划破空气发出 “咻” 的轻响,寒光在晨雾中一闪而过:“都给我仔细搜!尤其是地窖,一只老鼠都别放过!谁要是漏了东西,仔细你们的皮!”
士兵们鱼贯而入,靴底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 “咚咚” 声。香料铺的前堂摆满了货架,紫檀木的架子上码着大大小小的陶罐,罐口用软木塞封着,标签上写着阿拉伯文。翻箱倒柜的声音、瓷器破碎的清脆声响、士兵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店铺的宁静。伙计们吓得缩在墙角,抱着头瑟瑟发抖,有个年轻的胡商学徒吓得哭了出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赵虎没有理会这些,径直走向后院。后院比前堂小了一半,种着几株西域来的奇花,叶子上还挂着露珠。角落里有个盖着青石板的地窖入口,石板边缘与地面严丝合缝,若不是缝隙里往外渗着那股混合气味,根本看不出这里藏着入口。石板上还放着几个空的香料麻袋,显然是用来伪装的。
“撬开!” 赵虎下令道,脚边的草叶被他踩得粉碎。
两名士兵搬来撬棍,粗如儿臂的木棍插进石板缝,两人憋足了劲,脸涨得通红,喉咙里发出 “嘿哟” 的喊声。青石板 “嘎吱” 作响,仿佛不堪重负,终于被撬开一条缝,更多的香气涌了出来,浓得几乎化不开,呛得人忍不住咳嗽。赵虎探头一看,地窖里堆满了东西,借着从缝隙透进去的微光,能看到一排排码得整整齐齐的物件,轮廓像是…… 皂块?
“下去看看!” 赵虎对身边的士兵说,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奋。
士兵点燃火把,橘红色的火焰跳动着,照亮了他紧张的脸庞。他握紧腰间的刀,顺着陡峭的木梯爬下去,木梯每晃动一下都发出 “吱呀” 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片刻后,地窖里传来他压抑不住的高喊:“校尉!快来!好多皂块!全是金箔包着的!”
赵虎跟着下去,火把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地窖。这地窖比他想象的大得多,足有半间屋子大小,四壁用青砖砌成,墙角堆着几捆羊皮,羊毛洁白厚实,显然是上等货色。而地窖西侧的羊皮堆上,三百多块药皂码得像座小山,每块都用金箔包裹着,在火光下闪着奢华的光泽,金箔的反光映在墙壁上,像跳动的碎金。
他拿起一块,手指捏着金箔的边缘轻轻一扯,“刺啦” 一声,金箔裂开,露出里面洁白的皂体。皂体上的缠枝莲纹栩栩如生,六瓣莲花的花瓣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中心隐约能看到 “武” 字刻痕 —— 与昨日李杰在御书房出示的贡品皂一模一样,正是宸妃香肆独家售卖的 “宫廷专供皂”。
“人呢?胡商赛义德在哪?” 赵虎厉声问道,声音在地窖里回荡,带着嗡嗡的回响。
“在这儿!” 两名士兵推着一个肥硕的身影过来。那人穿着波斯锦袍,袍子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卷草纹,此刻却沾满了灰尘,几道污渍从领口一直延伸到下摆。他的脸又圆又胖,像个发酵过度的面团,下巴上的肥肉叠了三层,被士兵按在皂堆上时,脸颊的肉挤成一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几乎看不见了。
“误会!都是误会!” 赛义德操着生硬的汉话,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每个字都带着颤音,“这些都是给长安贵族预留的货!王尚书家的三夫人、李侍郎家的小姐都订了的,说是要用来沐浴熏香,不信你们去问!” 他试图挣扎,圆滚滚的身体扭动着,却被士兵死死按住,肥硕的屁股把几块皂块压得变了形,边缘挤出细小的皂屑。
赵虎冷笑一声,用刀鞘拍了拍赛义德的肥脸,锦袍下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给贵族的货?需要藏在地窖里?还堆在羊皮堆上?当老子是傻子?” 他凑近赛义德,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香料味,混合着汗水的馊味,“长安贵族买皂,哪个不是光明正大地去香肆挑?用得着你这香料铺代劳?”
赛义德的额头渗出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金箔包裹的皂块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赵虎打断。
赵虎转身扫视地窖,目光落在东侧的几个木箱上。那些木箱是紫檀木做的,盖得严严实实,箱盖上还贴着一张红纸,上面用毛笔写着 “易碎” 二字,四角用铜角包边,显得格外精致,与普通装香料的木箱截然不同。最关键的是,每个木箱都用一把黄铜锁锁着,锁身锃亮,显然是经常开关。
“把那些箱子打开!”
士兵上前,拔出腰间的短刀,刀刃对准铜锁的锁扣用力一撬。“咔哒” 一声,铜锁打开了。士兵掀开箱盖,里面装的不是香料,而是一摞摞的账册,账本的封面是深蓝色的绸布,上面用银线绣着赛义德的名字。
赵虎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封皮是牛皮做的,边缘用铜片包着,防止磨损。上面用阿拉伯文写着字,弯弯曲曲的像蝌蚪。他虽不认识,但记得军中恰好有个在西域待过几年的文书,懂些西域文字,便把账册揣进怀里,贴身收好。
旁边的士兵又打开一个木箱,里面露出几本汉文书册,纸张是上好的宣纸,装订得十分整齐。赵虎拿起来翻看,墨迹是松烟墨,乌黑发亮,显然是用了好墨。当看到其中一页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 上面的交易明细赫然在目,用毛笔写着:“突厥牙帐,每块三两银,月付一次,经手人:王。” 下面还有几行小字,记录着交货的时间和数量,最近一次就在三天前,交了五十块。
“三两银?” 赵虎倒吸一口凉气,手指捏着账册的边缘都有些发白。他记得清清楚楚,司农寺给军中供应的药皂,一块才卖二十八文,这价格翻了足足二十倍!突厥人竟愿意花这么多钱买一块皂?这哪里是买皂,分明是在买命!
他用刀挑起账册,刀尖几乎戳到赛义德的鼻子,冷声道:“说!这个‘王’是谁?!”
赛义德的喉结剧烈滚动,像有个东西在嗓子眼里上下跳动。额头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淌,打湿了胸前的锦袍,把金线绣的花纹晕成了深色。他的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墙角,那里的石壁看起来比别处新一些,颜色略浅,缝隙里还塞着新鲜的泥土,与周围陈旧的砖石格格不入。
赵虎何等精明,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他走过去,用刀背敲了敲那片石壁,发出的声音比别处空洞一些。“墙角那是什么?给我砸开!”
欲知下文如何,请先关注收藏点赞!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