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空气仿佛凝固。
秦屿看着眼前这张巴掌大的小脸,那双总是像小鹿一样惊慌或狡黠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
像两簇,在黑夜里刚刚燃起的,小小的火苗。
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的心脏,被这簇火苗,烫了一下。
“教你?”
秦屿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没有笑,也没有动怒。
只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眼角。
“怎么废?”
“是像我奶奶处理王妈那样,找人打断他的手?”
“还是像处理林婉婉那样,让他‘意外’坠楼?”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
说出的话,却带着血腥味。
姜糯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她的小脸,又白了三分。
她只是……只是想学个气势,吓唬吓唬沈澈那个蠢货而已!
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成了黑帮火并前的作战部署了!
看到她这副又想学坏又怕得要死的样子,秦屿的眼底,终于溢出了一丝笑意。
他将她重新揽回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
“小笨蛋。”
“对付沈澈那种货色,根本用不着,脏了你的手。”
姜糯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丝迷茫。
“那……那要怎么办?”
“他手里有我们的契约,他要捅出去,我们都完了!”
秦屿看着她,摇了摇头。
“你觉得,他最大的依仗,是什么?”
姜糯想了想,不确定地回答。
“……那份契约?”
“错。”
秦屿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他最大的依仗,是他姓沈。”
“是沈家带给他的,富二代的身份,和用之不尽的钱。”
“是让他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甚至在得罪了我之后,还能有机会翻盘的,那种虚无的,可笑的,优越感。”
秦屿的声音,很平静。
像一个顶级的棋手,在复盘一局,早已稳操胜券的棋局。
“所以,想让他闭嘴,想让他一辈子都活在恐惧里,不敢再来招惹你。”
“不是要废了他的手脚。”
“而是要毁了他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
姜糯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秦屿也不再解释。
他拿起了手机,当着她的面,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秒通。
“是我。”
“沈氏集团,所有正在跟我们秦氏对接的项目,全部暂停。”
“所有银行,通知下去,停止对沈氏的一切新增贷款。”
“放出风去,就说沈氏的资金链,断了。”
秦屿的语速,不快。
每一个字,都清晰,冷酷,不带任何感情。
仿佛只是在决定,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
“做干净点。”
“我不想,明天早上,在京市,还听到沈这个姓。”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车厢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姜糯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
这……这就完了?
这就把一个上市公司,给……处理了?
她刚才还以为,要上演一场全武行!
结果人家秦屿,动动嘴皮子,就直接从根源上,把对方的祖坟给刨了!
这就是活阎王的实力吗?!
“现在,懂了?”
秦屿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
姜糯傻傻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可……可我们明天还要去废弃工厂啊!”
她都跟沈澈约好了!
这剧本都写了一半了,大反派直接被作者写死了,那她这个主角还怎么演?
秦屿被她这清奇的脑回路,气笑了。
“去。”
“为什么不去?”
他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戏台子都搭好了,总得让主角,亮个相吧?”
“总得让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
第二天下午。
城西,废弃水泥厂。
这里早已停产多年,断壁残垣,荒草丛生,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腐朽和衰败的气味。
一辆黑色的奔驰,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水泥厂的入口处。
姜糯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今天的她,和往日完全不同。
她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皮衣,踩着一双十厘米的马丁靴,一头长卷发高高束起,脸上化着一个,她这辈子化过最浓的,烟熏妆。
整个人,又飒又冷,活像电影里,要去索命的女杀手。
这是她根据秦屿的“教学思路”,连夜给自己设计的,“黑化版”造型。
秦屿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
他的小狐狸,终于开始,露出獠牙了。
“先生,都安排好了。”
驾驶座的保镖,低声汇报。
“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了工厂所有的出入口。”
“狙击手,也已就位。”
“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动,我们随时可以……”
“不必。”
秦屿打断了他。
“今天,她是主角。”
“我们,只是观众。”
姜糯走进水泥厂。
高跟鞋踩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在空旷的厂房里,被无限放大。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厂房中央的,沈澈。
沈澈的脸色,惨白如纸。
眼下,是两团浓重的黑眼圈。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只剩下一具,还在勉强支撑的空壳。
他看到姜糯,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冲了上来!
“姜糯!你终于来了!”
“你听说了吗?我们家……我们家完了!”
“我们家的股票,跌停了!所有的银行,都说要抽贷!我爸……我爸他快急疯了!”
他语无伦次,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姜糯冷冷地看着他。
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就是她曾经爱过的男人。
一个遇到事情,只会哭天喊地,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废物。
“说完了吗?”
姜糯的声音,很冷。
沈澈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的姜糯,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糯糯……你……”
“别这么叫我。”
姜糯打断他,声音里,充满了厌恶。
“我嫌脏。”
她一步一步,朝沈澈走过去。
每走一步,气场,就强上一分。
那双被浓重眼线包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沈澈,你不是想拿契约,威胁我吗?”
“你不是觉得,只要把它捅出去,秦家就会为了面子,放过你吗?”
“你来。”
姜糯停下脚步,朝他,勾了勾手指。
“现在,就把它捅出去。”
“我倒要看看,是你捅得快。”
“还是,秦家让你消失得,快。”
沈澈被她这副样子,吓得连连后退!
他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错了!姜糯!我真的错了!”
他“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你跟秦屿求求情!让他放过我们家吧!”
“我把协议还给你!我马上就还给你!”
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那份,被他视作救命稻草的,结婚协议。
姜糯看着他那副卑微如狗的样子,嘴角的嘲讽,更深了。
她正要开口。
忽然!
“别动!”
一道尖锐的女声,从厂房二楼的阴影里,传了出来!
姜糯猛地抬头!
只见二楼的栏杆旁,顾漫漫被人用绳子捆着,嘴上贴着胶带!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用一把匕首,死死地,抵着她的脖子!
姜糯的瞳孔,瞬间收缩!
顾漫漫!
她怎么会在这里?!
跪在地上的沈澈,看到这一幕,脸上那绝望的表情,瞬间,变成了狰狞的狂喜!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
“姜糯!你没想到吧!”
他指着二楼的顾漫漫,疯狂地大笑起来!
“我早就知道,你这种女人,心狠手辣!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所以,我留了一手!”
“这是你最好的闺蜜吧?!”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伸出两根手指,脸上的表情,扭曲又得意。
“一,你现在就去求秦屿,让他把我们家的一切,都恢复原样!”
“二……”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二楼。
“你就亲眼看着,你最好的闺蜜,是怎么从这上面,掉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