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散去时,每个人手里都攥着张糖纸,像握着片会发光的小月亮。加尔蹲在广场边,看着小姑娘把糖纸叠成纸船放进喷泉池,纸船载着颗没吃完的星尘糖,顺着水流漂向观测站的能量塔——那里的基座上,刚刻好“星尘粥脉”四个字,石缝里还嵌着少年当年用的那把小铜勺。
“这勺子得放进去。”星辙老人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捧着个木盒,里面是把包浆温润的铜勺,勺柄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粥”字。“他总说‘好粥得用好勺’,当年在灶台边磨了三天才刻完这字。”加尔接过勺子,指尖抚过那道浅痕,突然想起少年蹲在灶台前,勺柄在砂轮上磨得火星四溅,头发上落满铜屑的样子。
能量塔的基座是中空的,像个小小的陈列柜。加尔把铜勺放进去时,里面已经摆着不少东西:半块没吃完的星尘糖、片泛黄的“念粥花”标本、还有张孩子们画的全家福,少年被画成了颗圆滚滚的星星,周围围着群小光点。
“再加个这个。”林飞从口袋里掏出个金属环,是用飞船残骸熔铸的,内侧刻着星尘粥的配方,“这是他当年用 crash 飞船的碎片做的,说‘失败的零件也能变成宝贝’。”金属环放进基座时,突然亮起微光,与铜勺的纹路连成串,像条微型星轨。
星辙老人突然轻咳一声,从怀里摸出个牛皮本:“这是他的煮粥日记,你们看看。”本子里夹着片干花,每一页都记着不同的粥谱,从“春日薄荷粥”到“冬夜姜母粥”,最后一页画着个大大的笑脸,旁边写着“等星尘粥脉通了,每天换着花样煮给大家吃”。加尔翻到中间,发现某页被水渍晕开了半行字:“今天试了加蜂蜜,小朵朵说像星星融化在嘴里,下次多放半勺。”
“小朵朵现在在星盟医学院读书呢。”星辙老人望着远处的宿舍楼,“去年她回来,说要研究‘甜味疗法’,用星尘糖做药剂,给怕苦的病人调味。”林飞突然指着日记最后一页的笑脸,那笑脸的嘴角沾着点褐色的痕迹,像巧克力渍。“这是……”他凑近闻了闻,“是可可粉!他当年偷偷加了可可粉在粥里,想给我们个惊喜。”
话音刚落,能量塔突然发出“嗡”的轻响,基座的玻璃罩自动合上,里面的物件在灯光下浮了起来,围着铜勺缓缓旋转,像在跳支圆舞曲。“是能量共振。”加尔盯着屏幕,“这些东西都带着他的气息,现在聚在一起,激活了自动保护程序。”
玻璃罩外,不知何时围了圈“念粥花”,花瓣上的露珠折射着星光,把基座映得像个水晶球。有朵花的花瓣上沾着张糖纸,是小姑娘刚才放进去的,此刻正随着旋转的物件轻轻颤动,糖纸上的星星图案与基座里的星轨完美重合。
“你看,”星辙老人拍了拍加尔的肩,“他没骗我们,真的换着花样‘煮’给大家吃了——小朵朵的药剂里有星尘糖,观测站的能源来自星尘粥脉,连孩子们手里的糖纸都在延续他的心意。”
加尔突然想起少年失踪那天,锅里还温着锅可可粥,勺柄上的“粥”字被蒸汽熏得发亮。当时他以为那是最后一次喝少年煮的粥,现在才明白,有些味道从来不会消失,只会变成风,变成光,变成每个被温暖过的人心里,那点甜甜的念想。
夜风掀起日记本的纸页,停在某张夹着糖纸的页面。糖纸上印着片星空,角落里有行极小的字:“把糖纸叠成星星,丢进风里,就能把想念送很远哦。”加尔抬头,看见广场上的孩子们正把叠好的糖纸星星抛向夜空,无数光点划过黑暗,像场盛大的星雨。
其中颗星星飞得最远,撞在能量塔的玻璃罩上,化作缕轻烟钻了进去,与旋转的物件融为一体。基座里的铜勺突然晃了晃,勺柄的“粥”字亮了起来,在玻璃上投下道影子,像少年歪着头笑的样子。
“他收到了。”林飞轻声说。
加尔望着那道影子,突然想煮碗可可粥。他转身往厨房走,星辙老人和林飞跟在后面,三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像在赴场迟到了很久的约。
厨房的灶台还是老样子,锅里的水“咕嘟”冒泡时,加尔往里面撒了把星尘米,又犹豫着加了半勺可可粉。“多放半勺。”星辙老人在旁边说,像在提醒当年的少年。林飞笑着打开储物柜,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各种配料,标签都是少年的字迹:“薄荷要晒干”“蜂蜜得用晨露拌”“可可粉——秘密武器”。
粥香漫出来时,能量塔的灯光突然全亮了,把整座观测站照得像颗发光的星星。加尔盛起三碗粥,放在窗边的老餐桌上,那里还留着少年刻的身高线,最高处画着个箭头,写着“等长到这里,就去摘最亮的星”。
窗外,孩子们的笑声混着星雨声传来,糖纸星星还在夜空中飘着,有的落在“念粥花”上,有的粘在能量塔的玻璃上,还有的顺着风,飞向了更远的星空。加尔舀起一勺粥,可可的甜混着星尘的清冽在舌尖散开,和记忆里那天早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说的‘换着花样’,原来就是这样啊。”他望着夜空,那里有颗新的星星格外亮,像刚被粥香唤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