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约定出发的日子。
麻谷生因为要定期去教堂做礼拜,无法同行,我便只带了李由跟随。
天刚蒙蒙亮,初寅时分,我、程彦、谢玉、刘健、杨义宁、陆文颂等人陆续赶到广宁门集合。
朱琦坐在第一辆大车里,也准时到了。
我原本和谢玉、刘健上了第二辆车。
可程彦却跑过来,一把拽住我,非要我上朱琦的车。
我忙不迭地叫嚷:“这如何使得?不妥不妥。”
程彦一脸促狭,笑嘻嘻地说:
“朱小姐特意陪我们前去助力,咱们哪能让人家一个人坐车呀。
你还不赶紧上前面那辆车,陪她叙叙话,也好打发这一路上的无聊时光。”
“哎呀,你别闹了,我还想和‘刘木头’讨论《讲读录》的讲章和直解呢。要去你自己去!”
我一边摇头,一边拒绝。
程彦却不依不饶:“你们天天都在一块儿讨论讲读,还差这一时半会儿?
别磨蹭了,再耽误下去,可就赶不上出发的时辰了。赶紧下车!”
不由分说,他硬是把我从车里拉了出来,推推搡搡地塞进第一辆大车里。
小满见我进来,心领神会,麻溜地挪出了车厢。
“朱小姐,人我可给你带来了。这路还长着呢,你们慢慢聊呀。”程彦挤眉弄眼,一脸坏笑地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这下,车里就只剩下我和朱琦了,四目相对,气氛瞬间有些微妙。
朱琦瞧见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可紧接着,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问道:“准备好了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不明所以,反问道:“准……准备什么呀?”
“当然是应战啊,你觉得咱们有把握赢吗?”
“应该没问题吧。虽说不知道宗纯法师会出什么题,但只要有解,肯定难不倒我们的。
你看,咱们这么一大帮智囊有备而去,还怕啥呀?”
我笑了笑,回答道。
众人全都上了车,随着几声清脆的马啸,车队浩浩荡荡地朝着华胜寺进发。
一路上颇为顺利,就这样走了一整日。
眼瞅着天色渐暗,黄昏将至,可离驿站还有段距离。
程彦提议大家下马休息,先在林中休整片刻,等夜深了再继续赶路,经过一夜疾驰,天亮便可抵达西郊驿站。
大家纷纷下车,便忙着生火做饭,一时间,林子里便热闹起来。
可谁能想到,刚把锅架好,就听到几声沉闷的雷声从天边滚滚而来。
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而且越下越大。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又回到各自的车上避雨。
谁料霎时间,狂风骤起,电闪雷鸣,那架势仿佛狂浪在咆哮,整个山林都跟着震颤起来,场面十分吓人。
我忽然听到外面其他车辆传来嘈杂的声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撩开车窗往外瞅。
外面此时正暴雨如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扇上,糊了我一脸的雨水,什么都看不清。
突然,一声惊雷猛地响起,感觉好似直接在我们的车上炸开一样,拉车的马受惊过度,猛地用力挣断了拴在树上的缰绳,撒开蹄子便向前狂奔而去。
我和朱琦瞬间慌了神,这马完全不受控制,我们俩待在车里,吓得不知所措。
万一车子撞着什么,或者翻了,可就危险了啊。
朱琦吓得紧紧抱住我,放声大哭,尖叫道:
“快停下,快停下,啊……”
又一声惊雷响起,马儿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住,陡然停住了脚步。
大车因为巨大的惯性,“轰隆”一声侧翻在地。
好在我和朱琦只是重重地摔了一下,身上有些轻微疼痛。
我们挣扎着从车厢里爬出来,浑身湿透,沾满了泥泞。
雨水像无数根针,狠狠地刺在脸上,难受得眼睛都睁不开。
我好不容易用手猛地揉开脸上的雨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横冲直撞到了什么地方。
我赶忙扶起朱琦,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往前挪,盼着能找到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可刚走没几步,一个不留神,两人脚下一滑,突然齐刷刷掉进了一个坑洞里。
还好下面是被雨水浸湿的软土,我只是吓了一跳,摔得不算严重,还能慢慢站起身来。
可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赶忙大声呼喊:
“朱琦,朱琦,你在哪儿?”
朱琦摔晕了过去,趴在地上,听到我喊她,才缓缓回应: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我顺着声音摸索过去,先摸到了她的脚,然后慢慢靠近她。
她一下子扑过来,紧紧抱住我,哭得稀里哗啦:
“这下可怎么办呀,我们掉进这又脏又臭的洞里,我好冷啊,呜呜……”
这下可真真愁煞老夫子了呀!
瞧这坑洞,大概是附近猎户用来捕兽的陷阱,倒霉透顶,竟被我和朱琦误打误撞踩了进去。
这会儿雨势虽说渐渐小了些,可夜已深沉,四周阴湿得厉害,黑得那叫一个伸手不见五指。
我和朱琦又冷又饿,她摔得更是惨兮兮,只能呜呜咽咽地哭着。
我心疼不已,想着自己穿在里头的夹衫还未湿透,麻溜地脱下来给她披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雨总算是停了,坑口透进来一丝荧荧月光,我俩这才勉强能看清楚对方。
只见她双眼哭得跟桃子似的,红彤彤的。
我赶忙好言安慰:“莫怕莫怕,好在咱俩都没啥大碍,不过是被困在这洞里罢了。
稍安勿躁,等雨一停,其他人铁定会来寻咱们,到时候我就往洞外大声呼喊,准能得救。”
“这该死的暴雨,来得真不是时候!
我家那匹马平日里可温顺了,从不轻易受惊,今儿也不知被啥吓破了胆,撒开蹄子就乱跑。
长安,你说咱们还得在这鬼地方待多久啊?”
听到朱琦喊的这声“长安”,我竟鼻子瞬间一酸,心里就像被蜜水浸过似的,甜滋滋的。
可又莫名地有些激动和酸楚,还紧张得不行,各种复杂情绪一股脑儿地全都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