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全当没听见。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得有个办法把这震动的规律和强度直观地表现出来,光靠耳朵听和手摸,太模糊,说不服人,也找不到症结。
他眼睛在车间里扫了一圈,看到了墙角维修电工扔下的几段废漆包线,还有一堆不知道干嘛用的废小零件。
有了!
他站起来对赵主任说:“赵主任,麻烦找几块小磁铁,再找段细点的弹簧,还有…有没有废弃的耳机或者喇叭里头的那种线圈?”
赵主任懵了:“你要这干啥?”
“做个简易的振动传感器,测测它到底怎么个抖法。”
“啥……器?”赵主任和老师傅们都听愣了。
“就是个小工具,帮咱看明白震动。”二蛋也懒得解释名词了,“快去找找吧,废料堆里肯定有。”
赵主任将信将疑,但还是派人去找了。
没一会儿,东西找来了:几块从旧喇叭上拆下来的磁铁,一小段细弹簧,还有一小卷细漆包线。
二蛋找了个废旧的小铁片当底座,把磁铁用铁丝固定住,弹簧一头固定在底座上,另一头吊着个小指针。又把漆包线绕成个小线圈,固定在指针旁边,线圈两头接出两根细线,引到一个找来的废弃电流表上(表头好的,但外壳破了)。
他就地取材,三下五除二,鼓捣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这…这能行?”赵主任眼都直了。
“试试呗。”二蛋把那个简易传感器吸在震动最明显的刀架附近,把电流表放在旁边一个工具箱上。
车床再次启动,刀一上去,剧烈震颤传来。
只见那小装置上的指针跟着疯狂地左右摇摆,旁边的电流表指针也在一个区间里快速晃动,幅度还不小!
“哎哟!真能动!”一个老师傅惊呼。
二蛋盯着那指针晃动的频率和幅度,心里更有底了。他让老师傅停了车,找了张废图纸背面,迅速把指针摆动的大致轨迹画了下来,还在旁边标上了电流表读数的范围。
“毛病大概找着了。”二蛋拍拍手,“主轴系统和刀架系统的刚性匹配有问题,加上工件细长,共振了。得想法子把这震动的劲给卸掉。”
“那咋卸?”赵主任赶紧问。
“做个辅助减震支架,从中间托一下工件,改变它的固有频率,打断共振。”二蛋说着,拿起粉笔在地上画了个大概样子,“做个龙门架式的,底下用弹性好的胶垫减震,高度还能调,适应不同直径的工件。”
老师傅们围过来看,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这玩意儿…能好使?听着有点玄乎。”
“做个架子不难,可这胶垫哪找去?还得有弹性?”
二蛋看向赵主任:“赵主任,维修组那边有没有报废的液压设备?里头那种小号的液压杆,或者好的减震胶块,应该能找到吧?”
“报废的?有倒是有……在废料库堆着呢。”赵主任说。
“成,我去找找看。麻烦您给我找个角磨机、焊枪,再找点结实的角铁。”二蛋说着就准备往废料库去。
“哎哎哎!”赵主任赶紧拉住他,“雷同志,这…这没图纸,没请示,你就自个儿动手做啊?这不合规矩吧?再说,这玩意要是没效果……”
二蛋乐了:“赵主任,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等走完流程,您这月的生产任务可就真泡汤了。东西我做,效果我担着。不成,我扭头就走,绝不废话。成了,您请我喝瓶汽水就成!”
赵主任看着一地的废品和车间那头还在哐啷响的车床,一咬牙:“得!死马当活马医了!你要啥,我让人给你找!需要人手不?”
“不用,我自己就行。”二蛋摆摆手,一头就扎进了废料库。
一下午,车工车间角落里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二蛋守着那堆废料,又是切又是焊又是磨。有人好奇过去看,他就嘿嘿一笑,也不多说。
等到快下班的时候,一个怪模怪样的钢铁家伙还真让他给鼓捣出来了。一个可调节的龙门架,底下用废液压杆里的橡胶件和弹簧凑合出了减震机构,看着粗糙,但挺结实。
“来几个人,帮把手,把这玩意装上去试试!”二蛋抹了把汗,喊道。
几个老师傅和学徒工七手八脚地把那个简易减震支架固定到车床导轨上,调整好高度,让上面的托轮轻轻托住工件的中间部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围了一圈。赵主任手心里全是汗。
那个最初质疑二蛋的老师傅,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再次启动了车床。
主轴飞转,工件平稳旋转。车刀缓缓靠近……
接触了!
没有预想中刺耳的震颤声!只有均匀的切削声嘶嘶作响!
刀尖稳稳地吃在工件上,走刀顺畅,出来的铁屑是漂亮的银白色长条!
一直走了十几秒,都没有任何震动的迹象!
“神了!真不震了!”一个学徒工第一个喊出来。
“哎哟!我的老天爷!真行啊!”赵主任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笑开了花。
刚才操作那老师傅,看着平滑的加工面,手都有点抖,扭头看着二蛋,嘴唇动了动,半天憋出一句:“雷…雷师傅……牛!”
雷二蛋看着那平稳转动的工件,心里也松了口气。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问题不大。”
车间里一下子热闹起来,老师傅们围着那个简陋却有效的支架啧啧称奇。赵主任激动地抓着二蛋的手摇个不停。
“宝贝!真是个好宝贝!雷同志,你可救了老哥我的急了!”他恨不得搂着那铁疙瘩亲两口。
原先那几个嘀咕二蛋不行老师傅,这会儿也围上来了,脸上有点臊得慌,但更多的是好奇和佩服。
“雷师傅,你这脑子是咋长的?这玩意儿看着简单,咋就这么好使呢?”
“是啊,咱就知道震刀是毛病,可从没想过能这么治!”
最开始操作那老师傅,姓刘,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大生产”,抽出一根就往二蛋手里塞:“雷师傅,抽烟!刚才…咳,老头子我眼拙,你别往心里去。”
二蛋笑着摆摆手:“刘师傅,您太客气了,我不会。这东西也就是临时应应急,治标不治本,要想根除,还得从机床本身刚性上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