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拍摄进入最艰苦的阶段。取景地在一处近乎垂直的悬崖旁,仅靠临时搭建的木质平台和防护栏作为立足点。山风凛冽,吹得人衣袂翻飞,几乎站立不稳。下方是云雾缭绕的深谷,看一眼都让人头晕目眩。
今天要拍的是顾倾澜为寻一味救命草药,孤身攀爬险峻山崖的重头戏。虽然有威亚保护,但大部分近距离镜头需要演员真实地在悬崖边缘表演,展现惊险和决绝。
导演再三确认安全措施,语气凝重:“清梧,这场戏难度和风险都很大,如果觉得不行,我们可以用替身,或者后期补拍一些角度。”
沈清梧看着脚下令人心悸的深渊,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空气,压下本能泛起的些许眩晕感。她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导演,我可以。顾倾澜此刻的决绝和孤注一掷,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演得出来。”
她拒绝了替身。
化妆师最后为她整理被山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髻和戏服。冷五站在不远处的安全区域,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遍遍扫过威亚绳索的每个卡扣、平台护栏的每个连接点,以及沈清梧周身每一寸可能发生意外的空间。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冷硬,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即使知道有保护,看着她置身于如此险境,前世她沈执砚喋血倒下的画面仍不受控制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骆铭今天没有戏份,却也出现在片场,站在导演监视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的目光大多时候落在沈清梧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解读的专注。
“Action!”
沈清梧瞬间进入状态。她饰演的顾倾澜,脸上带着疲惫、焦急,但眼神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她手脚并用,抓住岩石缝隙中顽强生长的灌木,脚尖探寻着狭窄的落脚点,一点点向上攀爬。镜头紧紧跟随着她。
山风更大了一些,吹得她宽大的戏服猎猎作响,身形也微微晃动。下面围观的工作人员都捏了一把汗。
突然,沈清梧脚下一滑,一块松动的石块被她踩落,咕噜噜滚下深渊,许久才传来微弱的回响。她整个人猛地向下坠了一小段,全靠腰间的威亚拉住!
“啊!”晓芸吓得惊叫出声,捂住嘴巴。
苏墨脸色煞白,一把抓住身旁的栏杆。
冷五瞳孔骤缩,身体瞬间前倾,肌肉紧绷,几乎要冲过去,但看到威亚稳稳拉住,又强行止住脚步,只是那眼神,冷得能冻裂岩石。
导演差点喊“咔”,却见镜头里的沈清梧,在最初的惊慌后,迅速调整过来,那只悬空的脚努力寻找新的支点,手指死死抠进岩缝,因为用力,指节泛白,手臂微微颤抖。她仰起头,望向崖顶的方向,脸上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合着后怕、更强烈的不甘和更加执拗的坚决!这个反应,比预设的剧本更加真实、更有冲击力!
导演屏住呼吸,示意继续。
沈清梧稳住身形,继续她的“攀登”。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和真实感,将顾倾澜的坚韧与危险境地的紧迫感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咔!完美!太棒了!”导演激动地大喊,带头鼓起掌来。片场响起一片由衷的掌声和赞叹。这场戏,一条过!
工作人员赶紧上前帮沈清梧解开威亚,扶着她回到安全平台。她的额头布满细汗,后背的戏服也被冷汗浸湿了一片,手脚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软,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清梧姐,你吓死我了!”晓芸冲过来,眼圈都红了。
苏墨也长舒一口气,递上热水和毛巾:“下次可不能这么拼了!”
沈清梧接过水杯,笑了笑,没说话。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失重和恐惧是真实的,但也正是这份真实,让她对顾倾澜这个角色有了更深的理解和共鸣。
冷五走过来,默默地将一件厚外套披在她肩上,动作略显僵硬,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她身侧,如同沉默的山峦。
骆铭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沈清梧,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很精彩的表演。顾倾澜的‘韧’,你抓住了灵魂。”
沈清梧抬眼看他,微微颔首:“谢谢骆老师。”她注意到,骆铭今天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苍白一些,眼神也似乎藏着一丝疲惫。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道具的年轻小伙计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色有些慌张:“导演,不好了!检查明天要用的那个仿古药鼎道具时,发现……发现底座连接处好像有点松动!”
导演皱眉:“怎么回事?不是提前都检查过吗?”
“之前检查是好的,就放在临时道具仓库里,刚才再搬出来准备做最后确认,就发现……”小伙计欲言又止。
冷五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看向那个小伙计,又扫了一眼不远处堆放道具的临时仓库。那里人员混杂,看守并不算严密。
沈清梧的心也沉了一下。明天的戏份,正好有她围绕那个药鼎进行的重要戏码,如果道具出了问题……
导演脸色难看,吩咐道:“立刻找道具组长和维修师傅过来!务必在明天开拍前修好并反复检查!”
一场虚惊,却像一块阴云,悄然笼罩在片场上空。
晚上,沈清梧回到简陋的驻地房间,回想白天惊险的拍摄和道具的意外,总觉得有些不安。
冷五敲门进来,脸色凝重:“那个道具,不是意外。”
沈清梧并不意外:“查到了?”
“王猛暗中问了那个发现问题的伙计,他回忆说,下午好像看到郑赋恒在道具仓库附近转悠过,但不确定他有没有进去。”冷五声音低沉,“另外,骆铭那边,我让李振留意了一下,他今天下午单独离开过驻地大约一个小时,说是去山里找灵感,但方向……似乎是往更深、没有信号的山里去了。”
郑赋恒?他还有这个胆子?还是受人指使?
骆铭……他去深山里做什么?
沈清梧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山林。周世渊白天的“拜访”言犹在耳,晚上的暗箭就已悄然而至。这山区,风景壮丽,却也危机四伏。
“龙哥,”她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安安稳稳地把戏拍完。”
冷五站在她身后,如同她最坚实的影子。“有我在。”依旧是简单的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山雨欲来风满楼。险峰之上的戏骨淬炼了真火,而隐藏在美丽风景下的暗流,正悄然汇聚,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接下来的拍摄,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