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的冬日,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自实行新的粮食配给制以来,街市上那股原本就稀薄的生机,愈发显得脆弱。人们沉默地排队领取着每日定量的口粮,彼此间眼神交换的不再是问候,而是深深的戒备和难以言说的焦虑。本土居民看着归附者,觉得他们分走了本就不多的粮食;归附者则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排斥,心中积郁着委屈与愤懑。信任的裂痕,如同地下暗河,在无声无息中侵蚀着城市的根基。
核心情节点 A:火星迸溅——配给点的冲突
这日的冲突,起源于城西最大的粮食配给点。寒风卷着雪粒,打在人们麻木的脸上。队伍排得很长,缓慢地向前蠕动。负责分发粮食的司寇署小吏面色疲惫,机械地重复着称量、发放的动作。
轮到几个原黑石部落的归附者家庭时,负责记录的本土小吏头也不抬,用笔杆敲了敲旁边一块新立的木牌,上面刻着最新的规定:“按新规,非龙城祖籍者,丁口粮减半勺。”
为首的黑石汉子脸色顿时变了。他身后抱着幼儿的妻子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大人,行行好!以前都是一样的,为什么现在又减?孩子还小,不能饿着啊…”
那小吏不耐烦地挥挥手:“上头的规定!谁知道你们那边还有没有藏着瘟病?减半勺已经是恩典了!领不领?不领让开!”
这话如同火星,瞬间点燃了黑石汉子心中积压已久的屈辱。他猛地一拍木台,怒吼道:“凭什么!我们黑石部的男人也在北境流过血!我们的粮食不是白来的!凭什么克扣我们的口粮!难道我们不是汉部的人吗?”
这一声怒吼,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后面排队的一个本土老匠人立刻呛声:“吼什么吼!不是你们带来瘟病,龙城会变成这样?北境会死那么多人?现在多吃一口粮,说不定明天就多死一个人!减你们半勺怎么了?没把你们赶出去就不错了!”
“你说什么?!”黑石汉子目眦欲裂,一把揪住老匠人的衣领。
“打人啦!归附蛮子打人啦!”老匠人旁边的亲属立刻尖叫起来。
场面瞬间失控。排队的本土居民围拢上来,指责叫骂;附近的归附者也不甘示弱,纷纷涌上。推搡、叫骂、很快就变成了拳脚相加。有人抡起了随身携带的短棍,有人捡起了地上的石块。妇女的尖叫、孩子的哭喊、男人的怒吼混杂在一起,将整个配给点变成了一个沸腾的旋涡。
核心情节点 b:烈焰燎原——械斗与弹压
混乱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闻讯赶来的归附者和其他本土居民从四面八方涌来,原本个人的冲突迅速演变成数百人的大规模械斗。新仇旧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本土居民喊着“驱逐蛮夷,净化龙城!”;归附者则悲愤地回应“过河拆桥,汉部无义!”
石块乱飞,木棍狂舞。血花溅在雪地上,触目惊心。有人头破血流地倒下,有人被打翻在地践踏。恐慌彻底取代了理智,平日里共同劳作的伙伴,此刻却因为出身的不同而红着眼厮杀在一起。
“呜——呜——呜——”
急促而凄厉的牛角号声骤然响起,穿透了混乱的喧嚣。那是内务执法队紧急出动的信号。
坚骨身披皮甲,脸色铁青,率领着数十名手持包铜木棍和藤牌的精锐战士,如同黑色的铁流,猛地冲入混乱的人群之中。
“住手!全部住手!违令者拘押!”坚骨的怒吼声如同炸雷。
执法队员们结成阵型,用藤牌格挡开飞来的石块,用木棍毫不留情地击打那些仍在厮打的人,强行将冲突双方分隔开来。他们的介入迅速而暴力,几个打得最凶、根本不听号令的汉子被当场打翻在地,捆缚起来。
在冰冷的武力面前,疯狂的械斗终于被强行遏制。现场一片狼藉,伤者呻吟哭泣,地上血迹斑斑,破碎的陶罐和散落的粮食混杂在一起。双方人群被隔离在街道两侧,依旧怒目而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仇恨与恐惧。
坚骨站在中央,看着眼前景象,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他能用武力分开殴斗的人群,却无法分开那已经深种人心的猜忌与敌意。他能听到两边人群中传来的低语和诅咒:
“呸!执法队就会偏帮自己人!”
“那些狼崽子就该全部赶出去!”
“凭什么抓我们?我们只是不想饿死!”
核心情节点 c:余烬难熄——安抚与暗流的诞生
消息火速传回核心山洞。阳歌闻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深知,此事若处理不当,汉部将有分崩离析之危。
他立刻亲自赶到现场。站在狼藉的街心,目光缓缓扫过两边情绪激动的人群。他没有立刻发怒,而是先令人紧急救治伤员,无论本土还是归附。
然后,他登上一处高台,声音沉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在此流血的,都是我汉部的子民!无论是龙城故老,还是黑石、鹿丘新附,你们的汗水,都浇灌过这里的土地;你们的鲜血,都曾为守护此地而流!”
“粮食短缺,是天灾,是时艰,非人之过!克扣口粮,是为让更多人能活下去,等到春耕收获,等到疫病消退的不得已之举!绝非区分亲疏远近!”
“然,今日挑起械斗者,罔顾法纪,加剧恐慌,其行可诛!无论是谁,一律严惩不贷!”
他当场下令,惩处了双方最先动手、煽动情绪的几名头目,包括那名率先克扣并出言不逊的小吏,以及那名动手打人的黑石汉子,皆施以重鞭刑,并罚没家族口粮。
这番处置,看似公正,暂时压下了表面的骚动。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那深刻的裂痕,绝非一次公正的审判所能弥补。阳歌的安抚,如同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压上一块薄石。
当夜,在龙城一个偏僻的角落,几个本土的激进分子聚在一起,脸上犹带着白日的愤怒和不满。
“看到了吗?王还是要护着那些外人!”
“今天要不是我们人多,就被那些蛮子打死了!”
“再这样下去,龙城就要被他们占完了!粮食被分走,女人被抢走,连命都要丢给他们带来的瘟病!”
一个面色阴鸷、在白日冲突中被打伤了额头的男人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光抱怨有什么用!王被蒙蔽了眼睛,我们就自己干!要想活下去,要想保住祖辈的龙城,就得把污秽清理干净!”
“怎么清理?”
“我们可以暗中串联…就叫‘净汉社’!专为净化龙城,驱逐外秽!愿意加入的,必须是根正苗红的龙城老户!我们暗中标记那些不老实的外来户,散播消息,制造意外…总有一天,要让龙城恢复纯净!”
黑暗中,几双眼睛闪烁着偏执而危险的光芒。他们击掌为誓,一个以排外、净化之名行极端之事的秘密组织,如同毒菌,在龙城沉重的土壤下悄然滋生。
白日械斗的硝烟虽已散去,伤者也得到了救治,但信任的基石已然崩塌。龙城的夜晚,似乎比以往更加寒冷,更加黑暗。无形的战线已然划下,更大的风暴,正在地底酝酿。
第四百零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