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洞天深处,有一处不对外开放的秘境,名为“星陨阁”。此地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赵小白以莫大法力,结合自域外战场所得的一块“星辰核心”碎片,辅以重重空间阵法开辟而成。
此地灵气稀薄,却弥漫着最为精纯的星辰之力与空间波动,寻常修士在此连呼吸都会感到困难,但对于高阶修士,尤其是需要绝对安静与隔绝环境进行重要商议时,此地再合适不过。
此刻,星陨阁中央,赵小白负手而立,仰望那片人造星海,青袍在无形的星辰之力吹拂下微微摆动。他气息沉凝,目光清澈,昨夜的纷乱心绪已被彻底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重大抉择时的冷静与审慎。
在他身侧稍后一步,玉瑶郡主静静伫立。她换上了一身更为庄重的湖蓝色宫装长裙,裙摆绣着暗金色的流云纹,发髻高挽,簪着一支振翅欲飞的青鸾步摇。她的脸上没有了昨夜的彷徨与失落,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娇憨与任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符合她身份地位的端庄与沉静,只是那微微抿起的唇线和袖中不自觉蜷起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些许紧张。
她知道,今日将要面对的,不仅是她的父王,更是镇岳王府的意志,是天枢域顶级权力阶层的一次正式交锋。而赵小白,将代表他自己,以及初具规模的丹霄阁,独自面对这一切。
忽然,星陨阁中央的星空微微扭曲,无数星光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迅速向一点汇聚。下一刻,一道模糊却散发着浩瀚如渊气息的虚影,自那星光漩涡中一步踏出。
来人身着玄色蟠龙袍,头戴九旒冕冠,面容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如同蕴藏着日月轮转、山河变迁,目光扫过之处,连周遭运行的星辰轨迹似乎都为之凝滞了一瞬。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那久居上位、执掌亿万里疆域生杀大权所形成的无形气场,已足以让这片星空都为之肃穆。
镇岳王!虽非本体亲临,仅仅是一道跨越遥远距离投射而来的虚影,其带来的压迫感,已远超寻常合体修士。
“父王。”玉瑶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
赵小白亦拱手,不卑不亢:“王爷。”
镇岳王的虚影目光首先落在玉瑶身上,那威严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一瞬,微微颔首。随即,他的视线转向赵小白,如同实质般扫过,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赵小友,”镇岳王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金石交鸣般的质感,在这片寂静星空中回荡,“瑶儿之心意,本王知晓。司徒带回你的答复,本王亦已知悉。你,很好。”
他没有提及王府的权势,没有强调联姻带来的利益,反而先肯定了赵小白这个人。这份开场,已然显示了其高超的谈话艺术与对赵小白的重视。
“王爷过誉。”赵小白神色不变,静待下文。
“本王听闻,小友于下界,尚有几位红颜知己?”镇岳王话锋一转,直接切入核心,语气听不出喜怒。
赵小白心中微凛,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他抬起头,目光坦然迎向那对深邃的眸子,清晰而坚定地回答:“是。微末之时,幸得知己,曾有盟约,不敢或忘。此乃赵某道心之基,亦是行事准则。”
他没有丝毫回避,直接表明这是他的底线。
星陨阁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唯有星辰运行的微弱嗡鸣。玉瑶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父王的虚影。
片刻后,镇岳王虚影中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重情重义,是优点,亦是软肋。然,成大器者,未必需要绝情绝性。你能坦然相告,足见诚心。”
他话锋再次一转:“本王只有瑶儿这一个嫡亲孙女,视若珍宝。她的幸福,于本王而言,重过疆域,重过权柄。”
赵小白认真道:“赵某明白。”
“你明白就好。”镇岳王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本王可以不计较你的过往,也可以给予你,给予丹霄阁足够的支持与尊重。但本王需要你一个明确的承诺,一个能让我放心将瑶儿交给你的承诺。”
赵小白心知,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炼虚中期的修为自然流转,元神清辉自双眸中一闪而逝,让他在这位绝世王侯的威压前,依旧能保持脊梁挺直。
“王爷,”赵小白缓缓开口,字句清晰,“玉瑶郡主兰心蕙质,与赵某志趣相投,共历生死,此情不虚。赵某愿与郡主定下道侣之名分,昭告天枢,自此祸福同担,携手道途。”
他首先肯定了与玉瑶的关系,给出了名分上的承诺。
“然,”他紧接着说道,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坚定,“赵某之道,在于丹,在于剑,在于追寻天地至理。双修大典,关乎道心交融,非同小可。赵某自觉修为尚浅,心境未至圆满,且下界因果未了,实难立刻举行。恳请王爷允准,暂缓大典之期,待赵某自觉时机成熟,再行补办。”
这是他核心的坚持,也是他对下界道侣的一份交代,更是为自己保留的一份大道上的“自由”。暂不定下最紧密的道心契约,他便仍有空间去处理过去的因果,去毫无挂碍地冲击更高的境界。
镇岳王虚影沉默着,星光在其周围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无形的压力在星陨阁内弥漫。玉瑶忍不住看向赵小白,眼中有关切,有理解,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黯然。她知道,这已是赵小白在尽力平衡之后,能给出的最大承诺。
良久,镇岳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淡然:“可。”
一个字,重若千钧,让玉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也让赵小白暗自松了口气。
“名分既定,瑶儿便是你赵小白公认的道侣,镇岳王府与你丹霄阁,便是一体。”镇岳王继续道,语气转为严肃,“王府的资源、人脉,将无条件向丹霄阁倾斜。同样,丹霄阁亦需成为王府最坚定的盟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能做到?”
这是将利益彻底捆绑。赵小白没有任何犹豫,沉声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丹霄阁与王府,自此互为唇齿。”
“好!”镇岳王虚影似乎微微颔首,“至于大典之期,便依你所言。本王希望,这个期限,不会让瑶儿等得太久。”
这最后一句,已是带着长辈的关切与一丝淡淡的警告。
“赵某谨记。”赵小白躬身一礼。
协议,在这一问一答间,已然达成。没有剑拔弩张的争吵,没有斤斤计较的算计,只有基于实力、潜力与各自需求的冷静权衡与妥协。镇岳王得到了赵小白这位潜力无限的孙女婿和强大盟友的公开承诺,维护了王府的颜面与利益;赵小白则获得了王府的全力支持,同时为自己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缓冲时间与行动自由。
镇岳王的虚影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玉瑶:“瑶儿,此安排,你可愿意?”
玉瑶抬起眼眸,先看了看身旁神色平静却目光坚定的赵小白,又望向自己那威压如山的祖父,她深吸一口气,敛衽行礼,声音清晰而平稳:“回父王,孙女愿意。能得赵阁主承认名分,孙女已知足。大道漫长,孙女愿与他先从道友做起,相互扶持,静待花开之时。”
她的回答,得体、大方,既表达了对安排的接受,也暗含了对赵小白的理解与支持,更展现了一位郡主应有的气度与远见。
镇岳王虚影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随即是更为明显的赞许:“既如此,此事便这般定下。具体事宜,司徒会与丹霄阁接洽。”
话音落下,那凝聚的星光开始缓缓消散,镇岳王的虚影也随之变淡。
“赵小友,好自为之。”最后的声音在星空中回荡,带着余威与期许。
星光彻底散去,星陨阁内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有那模拟出的星辰依旧在按照既定轨迹运行。
压力骤消,玉瑶轻轻舒了口气,感觉后背竟有些微湿。她转向赵小白,脸上那强装的端庄终于松懈下来,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有释然,有欢喜,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这样……便算定下了吗?”她轻声问,像是不确定,又像是确认。
赵小白看着她,目光温和了许多,点了点头:“嗯,定下了。委屈你了。”
玉瑶摇了摇头,唇角努力弯起一个弧度:“不委屈。我知道,这已是你我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她顿了顿,望向那无尽的模拟星海,眼神有些迷离,“至少,我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了,不是吗?至于将来……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她没有纠缠于那未定的双修大典,而是选择了着眼于已经得到的“名分”与“相伴”。这份通透与豁达,让赵小白心中再次升起一股怜惜与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