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魁”赵小白之名,一夜之间响彻天枢域,其声威之盛,甚至随着往来商旅与修士,向着其他大域扩散开去。昔日虽也有些名头,多是在底层军士、部分丹师圈子里流传,或是依附于镇岳王府的“供奉”身份,但这一次,是凭借硬邦邦的丹道实力,在这千年盛事中力压群雄,堂堂正正夺得的桂冠。分量截然不同。
天枢城内,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修士们谈论的中心,十句有七八句离不开那日的惊才绝艳,离不开那引来丹雷的太乙清灵丹,更离不开那位看似年轻,却丹术通玄的“丹阳子”。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赵小白,此刻却并未沉浸在荣耀之中。丹霄别院那新置不久,尚显朴拙的静室之内,他盘膝而坐,面前悬浮着那团氤氲着五彩霞光的“五行灵髓”。丝丝缕缕的精纯五行本源之气被他缓缓吸纳,巩固着因大会耗神而略微波动的境界,同时也在夯实着化神巅峰的根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主人,”林皓的声音在静室外响起,带着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以及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忐忑,“外面……又来了好几拨人,说是……代表‘玄黄帝朝’、‘北冥世家’、‘天剑宗’前来拜会。”
赵小白缓缓睁开眼,眸中一丝五彩光华隐没。这已是今日的第三批了,前两批来自“万妖谷”和“星辰阁”的说客刚被他打发走不久。
他轻轻一挥袖,收起五行灵髓,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青色法袍——这是丹师协会颁发的二品丹师法袍,如今因他丹魁之名,更添几分威严。
“请他们至前厅奉茶,我稍后便到。”
前厅之内,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因同时容纳了三方人马而显得有些逼仄。气氛微妙,三方人马各自占据一角,彼此间眼神交汇,隐有审视与竞争之意,虽都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节,但那无形的气场碰撞,让侍立一旁的林皓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来自玄黄帝朝的那位内侍总管,面白无须,声音尖细却不失威严,手持一柄玉拂尘,身后跟着两名气息凝厚的金甲护卫,开口便是王霸气度:“赵大师,陛下求贤若渴。若大师愿入我帝朝,供奉长老之位虚席以待,享亲王俸禄,帝朝秘藏丹方可任大师阅览,更可划拨三条上品灵脉,作为大师开峰立脉之基。他日大师若需冲击炼虚,帝朝宝库内的‘九天清气’、‘万年地心乳’等物,必当优先供给。”
条件不可谓不丰厚,尤其是三条上品灵脉和帝朝秘藏丹方,对任何丹师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几乎同时,北冥世家的那位白发老妪,手持冰凰杖,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气,淡淡接口,声音冰冷却带着直透人心的力量:“帝朝虽好,规矩繁多,难免掣肘。我北冥世家,传承自上古冰凤,底蕴深厚,不逊任何皇朝。赵大师若入我族,可为首席客卿,地位与族长平齐。我族愿以半部《北冥寒丹录》相赠,此录乃先祖观摩冰凤涅盘所悟,内含冰系丹道无上妙法。此外,听闻大师曾得乾蓝冰焰,我族圣地‘玄冰窟’内,或有助此焰蜕变之机缘。”
这条件更是直指赵小白修行根本,无论是《北冥寒丹录》还是玄冰窟的机缘,都精准地切中了他的需求。
另一边,背负古剑,剑气凛然的天剑宗长老,声如剑鸣,干脆利落:“赵大师,我天剑宗不善虚言。入宗即为护法丹尊,宗门资源倾斜,剑冢可为你开放一次,任选一剑胚融入法宝。我宗与古魔渊交战最烈,所需丹药海量,大师之能,正可大放异彩。更有一条,我宗有一处‘金煞炼体池’,对淬炼肉身、稳固根基有奇效,可助大师应对未来炼虚天劫。”
三方条件,一方权势资源,一方道途根本,一方实战砺练,皆可谓诚意十足,将顶尖势力的气魄与底蕴展露无遗。林皓在一旁听得心潮澎湃,几乎要替师父答应下来,无论哪一家,都是常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通天阶梯。
赵小白坐于主位,面色平静地听完三方陈述,手中茶杯袅袅白气升腾,掩去了他眼底深处的波澜。他轻轻放下茶杯,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承蒙玄黄帝朝、北冥世家、天剑宗三位使者厚爱,所开条件,皆令人心动。”他先是一礼,表示了充分的尊重,随即话锋微转,“然而,赵某一介散修出身,野惯了性子,平生所愿,无非是追寻丹道之极,探索天地药理奥妙。入朝受禄,或入族进宗,虽得资源便利,却也难免俗务缠身,受规矩约束,于我心境有碍。”
他目光扫过三方使者,见他们神色微变,却并未动怒,只是静静聆听,心知这些大势力自有其气度。
“故而,”赵小白语气沉凝,“赵某暂无意加入任何势力。只想守着这方小院,以散修之身,潜心丹道,精进修为。诸位厚谊,赵某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所需,在力所能及又不违背本心之下,赵某愿以丹会友,与各方结个善缘。”
话说得委婉,但拒绝之意已明。
帝朝内侍总管眉头微蹙,似乎还想再劝,但看到赵小白那澄澈而坚定的眼神,知道此子道心坚定,非言语可动,最终只是微微颔首:“既如此,咱家便如实回禀陛下。赵大师若改变主意,帝朝大门,随时为大师敞开。”
北冥老妪深深看了赵小白一眼,那目光似乎要将他看透,片刻后,冰封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极淡的欣赏:“不为外物所动,坚守本心,难怪能在丹道上有此成就。好,我北冥世家尊重大师的选择。《北冥寒丹录》的前三卷副本,权当结个善缘,赠予大师参详。”说着,一枚寒气森森的玉简飘向赵小白。
这倒是出乎赵小白意料,他起身郑重接过:“多谢前辈厚赠。”
天剑宗长老最是干脆,哈哈一笑:“无妨!我辈修士,自当快意恩仇,逍遥天地。赵大师既有此志,我天剑宗佩服!日后若炼制出什么好丹药,记得优先卖给我天剑宗便是!告辞!”说完,竟是最先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送走这三方重量级说客,赵小白刚缓了口气,林皓又引着几人进来,却是丹师协会内部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言语间试探他是否愿意在协会内担任更具体的实权职位,甚至暗示下一届副会长之位可期。赵小白同样以“专心丹道,不善俗务”为由婉拒,只愿保留荣誉长老的虚衔,定期进行丹道交流。
直至夜幕低垂,月上中天,最后一波访客才离去。
喧嚣散尽,丹霄别院重归宁静。庭院中,月光如水,洒在初具规模的灵植上,泛着点点银辉。
赵小白负手立于院中,望着那轮灵界似乎格外清冷的明月,长长舒了一口气。今日之局面,他早有预料,但真正应对起来,心神耗费,比炼制一炉太乙清灵丹也不遑多让。
“师父,为何……全都拒绝了呢?”林皓忍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在他看来,加入任何一方,都是通天大道,能省去无数年的苦功。
赵小白转过身,看着自己这心思纯良的弟子,微微一笑,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朗:“皓儿,你看这月光,可能被人囚于掌中?”
林皓一愣,摇头:“不能。”
“修士之道,尤其是丹道,亦如这月光。”赵小白目光悠远,“需得自在,需得空明。一旦被权势、资源、规矩所捆绑,便如笼中之鸟,纵有华屋锦食,却也失了翱翔天际的资格与心境。我之道,在于‘自然’,在于‘本真’。外物虽好,过犹不及。”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你师祖曾言,药神宗一脉,核心便在于‘超脱’二字,不假外求,自成天地。我若投身某一势力,短期内固然得益,长远来看,却是背离了根本传承。这丹霄别院,虽小,却是我赵小白立足灵界,践行己道的根基。他日,它未必不能成为如那些古老世家、顶级宗门一般,令人仰望的存在。”
林皓似懂非懂,但看着师父在月光下挺拔而自信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崇敬与热血,用力点头:“弟子明白了!弟子一定努力,帮师父看好咱们的丹霄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