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会第二日,议程进入了更为实质性的阶段。在初步的资源划分与纠纷调解之后,按照惯例,来到了备受瞩目的“技艺切磋”环节。此环节虽不直接决定资源分配,却是各方势力展示肌肉、确立行业话语权、吸引人才的重要舞台,尤其以炼丹、炼器、阵法三大项最为核心。
今日,率先进行的便是炼丹切磋。
大殿中央的高台已被清空,布置上了十座规格统一、铭刻着聚灵与控火阵法的青玉丹台。负责主持此环节的,是悬空山一位德高望重的元婴后期丹师,道号“云丹真人”。
云丹真人须发皆白,面容和蔼,朗声道:“炼丹之道,关乎修士道途,亦关乎宗门兴衰。今日切磋,意在交流,共同进步。规则依旧,各派可派代表登台,自选丹药品阶与种类,以最终成丹品质、效率论高下。现在,有意者请登台。”
话音落下,立刻便有数道身影飞身掠上丹台。大多是一些以丹道闻名的中型宗门长老或世家客卿,修为多在元婴初期至中期,他们选择的也多是四品丹药,意在展示实力,博取名声。
药王谷方向,枯木长老与赤霞真人对视一眼,微微颔首。随即,一位身着药王谷核心长老服饰、面色倨傲的中年丹师——灵炎真人,缓步登台。他袖袍一拂,取出的药材宝光流转,赫然是炼制五品下阶丹药“赤阳融雪丹”的材料!此丹能化解多种阴寒剧毒,并滋养元婴,炼制难度在五品下阶中也属偏高。
灵炎真人的登场,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药王谷一出手便是五品丹,显然是要借此确立其在丹道上的绝对权威。
也就在此时,丹霄阁席位,姜雨桐盈盈起身。
她一袭素白丹师袍,身姿窈窕,面容沉静,并未有丝毫张扬,只是步履从容地走向最后一座空着的丹台。她的出现,同样引来了无数关注。毕竟,丹霄阁以丹立阁,而这位年轻的姜长老,更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五品丹师。
“她也来了!听说她能炼五种五品丹?”
“不知今日会选择炼制何种丹药?若能成功,丹霄阁之名将更上层楼。”
“哼,年少成名,未必是福。炼丹需千锤百炼,岂是那般容易?”仍有不少老牌丹师持怀疑态度。
姜雨桐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她静立丹台之前,并未立刻取出药材,而是先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拂过丹台上的控火阵法,感受其灵力流转的细微差别,稍作调整,使其更契合自身习惯。这份细致与沉稳,让高台上的云丹真人微微颔首。
随后,她玉手一挥,数十种散发着各异光华与气息的药材悬浮而出。这些药材属性各异,有炽烈如火的“地心火莲籽”,有温润如水的“千年玉髓液”,有厚重如土的“戊土精粹”,有锋锐如金的“太白金精粉”,更有生机盎然的“乙木青藤汁”……种类繁多,属性看似相克,极难调和。
“这是……五行属性俱全的药材?她要炼什么丹?”
“如此复杂的药性,莫非是……‘太素清灵丹’?”有见识广博的老丹师惊呼出声。
“太素清灵丹?”不少修士倒吸一口凉气。此丹乃是五品中阶丹药!功效玄奇,能调和修士体内驳杂灵力,纯化元婴,对突破瓶颈有极大助益,炼制难度远超“赤阳融雪丹”,需要对五行药力有着精妙绝伦的掌控力,稍有不慎,便会五行失衡,炸炉毁丹!许多资深的五品丹师都不敢轻易尝试。
药王谷的灵炎真人见状,脸色也是微微一变,随即冷哼一声,收敛心神,开始处理自己的药材,显然打算以更快的成丹速度来扳回一城。
姜雨桐神色不变,指尖跳跃起淡青色的“青莲灵火”,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药材。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每一种药材的提炼、淬取、融合,都精准得如同尺量。尤其是处理五行药力平衡时,她双手十指翻飞,道道法诀打入丹炉,那五种属性迥异的药液精华,竟在她精妙的操控下,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缓缓旋转,形成一个稳定的五行循环,相生相克,非但没有冲突,反而散发出一种圆融和谐的意境。
整个过程,她显得游刃有余,仿佛不是在炼制高难度的五品灵丹,而是在进行一场优雅的艺术创作。
时间一点点过去。
“嗡!”
药王谷灵炎真人的丹炉率先发出一声嗡鸣,炉盖开启,三颗赤红如火、丹晕浓郁的“赤阳融雪丹”飞出,品质皆为上乘!他脸上露出一丝得色,挑衅般地瞥了姜雨桐一眼。
然而,姜雨桐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炼丹世界中,丝毫不为所动。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
“嗡——!”
姜雨桐身前的丹炉发出一声更加清越、悠长的嗡鸣,炉盖自动开启,五色霞光冲天而起,一股令人心旷神怡、仿佛能洗涤神魂的清香弥漫整个天穹殿!三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五彩氤氲之光、表面有道道天然云纹的丹药缓缓飞出,落入她手中的玉瓶。
丹药静静躺在瓶中,五彩光华内敛,却自有一股圆融完美的道韵流转。
“五色丹晕,道韵自生……是完美品质的太素清灵丹!”云丹真人忍不住出声赞叹,看向姜雨桐的目光充满了欣赏。
全场顿时响起一片哗然与惊叹!
“竟真的成了!还是完美品质!”
“五行平衡掌控得如此精妙,此女丹道天赋,恐怖如斯!”
“丹霄阁……果然名不虚传!”
灵炎真人脸上的得色瞬间僵住,变得难看无比。他炼制的不过是五品下阶,对方却是更难的五品中阶,而且还是完美品质!高下立判!
姜雨桐微微向云丹真人及四方行礼,便欲走下丹台。
“且慢!”
一个略带沙哑和质疑的声音响起,来自观众席一位隶属于某个依附药王谷的中型宗门的老丹师。他站起身,目光却并非看向姜雨桐,而是投向了端坐于丹霄阁席位的赵小白。
“姜长老丹术高超,老夫佩服。不过,世人皆言丹霄阁乃赵阁主一手创立,丹道传承亦源自阁下。”老丹师语气带着一丝倚老卖老的质疑,“然而,自丹霄阁扬名以来,赵阁主似乎更多是以战力闻名,于丹道一途却鲜有出手。老夫不禁有些好奇,贵阁的丹道根基,究竟深厚几何?莫非……只是倚仗姜长老一人?”
这话语可谓诛心,直接将矛头指向了赵小白,质疑他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丹道通天,还是仅仅倚仗下属。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赵小白身上。药王谷、南宫家等势力的人,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看好戏的神情。
樊妙晴眼神一寒,按在剑柄上的手微微一动。姜雨桐停下脚步,秀眉微蹙,看向那老丹师的目光带着不悦。
赵小白却笑了。
他缓缓站起身,并未动怒,甚至没有看那老丹师一眼,只是信步走向中央高台。他步履从容,如同闲庭信步。
“阁下想知道我丹霄阁的丹道根基?”赵小白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何必舍近求远?”
他行至台中央,站定。没有取出丹炉,没有拿出任何药材,甚至没有引动地火。
在无数道疑惑、好奇、审视的目光注视下,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下一刻,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大殿之内,原本平静流淌的天地灵气,仿佛受到了无形之手的牵引,疯狂地向他的掌心汇聚而来!起初只是道道灵气流,很快便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灵气漩涡!这些驳杂的天地灵气,在他掌心上方尺许之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缩、提纯、分离!
只见他掌心之上,五行灵光自行衍化,金之锋锐、木之生机、水之柔润、火之炽烈、土之厚重……五种最本源的灵气精粹被完美剥离出来,如同五条乖巧的灵蛇,在他指尖缠绕、飞舞。
紧接着,他心念微动,那五条灵气小蛇骤然碰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丹炉的束缚,更没有药材的辅助。就在那虚空之中,在无数道呆滞的目光注视下,那五行灵气精粹以某种玄奥无比的轨迹相互交融、衍化、凝结!
道纹自生,药香弥漫!
仅仅三息之后!
赵小白掌心之上,悬浮着三颗龙眼大小、圆润无瑕、散发着五彩氤氲之光、表面有道道天然云纹的丹药——赫然与姜雨桐方才炼制的“太素清灵丹”一般无二,甚至那丹药品相中蕴含的圆融道韵,似乎还要更胜半筹!
虚空凝丹!而且是五品中阶的灵丹!
整个天穹殿,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包括高台上的云丹真人、璇玑仙子、霸无极,乃至一直古井无波的清虚真人,眼中都掠过了一抹难以掩饰的惊异!
那出声质疑的老丹师,更是如同被扼住了喉咙,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身体微微颤抖,最终颓然坐倒,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无需丹炉,无需药材,徒手攫取天地灵气,于虚空之中,瞬息成丹!这是何等恐怖的丹道造诣?对天地法则、对药性本源、对灵力掌控的理解,已经到了一个他们无法想象的境界!
这已非技,近乎于道!
赵小白掌心轻托那三颗虚空凝结的灵丹,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凡被他目光触及者,无论之前心中作何想法,此刻皆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心中充满了敬畏。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神之中:
“现在,可还有人质疑我丹霄阁丹道根基?”
无人应答。
满座皆惊,万众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