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晨雾还未散尽,陆野已蹲在院角的桂树下,仰头盯着叶片上的露珠。凉丝丝的水汽顺着叶脉滚进他掌心,像握了把碎月亮。“爸爸!露珠会咬人吗?”暖宝穿着薄绒小褂跑过来,发梢沾着草屑,“奶奶说白露要收露,给我和弟弟做香包!”
“不咬人。”陆野笑着擦掉她鼻尖的露水,“这是秋姑娘的眼泪,收起来能做宝贝。”他牵起暖宝的手,“走,带你去菜畦边收清露,给你和弟弟攒香包材料。”
院门口,王铁柱扛着坛口封着的陶瓮进来,瓮身沾着晨露:“野子!我家后园的野菊花开了,摘了半筐,给你家收清露用!”他抹了把脸上的雾水,“老话说‘白露收清露,一年病不沾’,这露水泡菊花,泡出来的茶败火。”
“铁柱哥费心了!”陆野接过竹筐,“去年你给的菊花露,暖宝喝了整个秋天没咳嗽。”
李狗蛋拎着半袋糯米跟在后面:“白露要酿米酒,我家泡了糯米,借你家酒曲用!”他冲屋里喊,“叶丫头!知秋姐!白露酿甜酒,咱俩搭把手筛米!”
陆奶奶系着月白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刚煮的枣粥:“先喝碗粥暖身子,露水凉,别贪早。”她往暖宝碗里撒了把桂花,“这粥加了桂花,甜丝丝的,喝了再出去。”
叶知秋系上浅蓝围裙,接过陆奶奶手里的粥碗:“妈,您歇着,我来筛糯米。”她回头对暖宝笑,“小宝儿,跟妈妈学筛米,要轻轻晃,别把米撒了。”
收露·承俗
晨雾里的菜畦像蒙了层纱,陆野带着暖宝蹲在青菜边,用竹片小心刮取菜叶上的露珠。“要选最嫩的菜叶,露水最清。”他用瓷碗接着,“这露水是秋露,比雨水干净,泡茶煮粥都能去燥。”
暖宝踮着脚,小手指戳了戳菜叶:“爸爸,露珠在跳舞!”她学着样子,用芦苇秆轻轻一沾,“我接到啦!这是弟弟的露珠!”
“小宝儿真能干。”王铁柱拎着野菊花筐过来,“我帮你把菊花摊开,露水浸得更匀。”他将菊花铺在竹匾上,“这菊花要选未开的骨朵,露水泡出来更香。”
李狗蛋扛来石磨:“我家磨盘干净,给你家磨糯米粉。”他推着磨杆,“暖宝,坐磨盘上看,米变成粉,像变魔术!”
暖宝趴在磨盘边,看米浆缓缓流出:“像牛奶!弟弟喝了,长得白白的!”
陆奶奶坐在廊下,用绢帕包起收集的露水:“我像你这么大时,白露要提着铜壶去井边接露,那露水更凉,泡出来的茶更苦,却最败火。”她把绢帕放进陶瓮,“现在用瓷碗接,方便多了,但这老讲究不能丢。”
“奶奶那时候真讲究。”暖宝凑过去,“我以后要给弟弟收好多露,泡最香的茶!”
酿酒·守艺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棂,照进厨房。陆野将泡好的糯米沥干,拌入酒曲:“白露酒要选圆糯米,酒曲要拌匀,这样发酵才均匀。”他用木勺翻拌糯米,“你太姥姥说,酿米酒的手艺,传女不传男,可我觉得,该传给知秋。”
叶知秋挽起袖子,将糯米装进陶坛:“我来封坛。”她在坛口铺了层干净纱布,“要扎紧,防虫子进去。”
“对。”陆野盖上红布,“等七七四十九天,开坛就是甜酒,给你和暖宝当甜点。”
暖宝趴在坛边,小鼻子凑近闻:“爸爸,有酒味吗?”
“还早呢。”陆野抱起她,“等弟弟会爬了,就能喝这酒泡的蛋花了。”
王铁柱端着刚蒸好的米糕进来:“歇会儿!喝碗米酒冲蛋,补补力气。”他舀了勺蛋花,“这米糕是用白露米蒸的,软乎。”
李狗蛋搬来酒坛:“我家去年酿的酒还有半坛,给你家留着!”他掀开坛盖,“你闻闻,甜丝丝的,比蜂蜜还香。”
陆奶奶抿了口米酒:“醇!”她望着陶坛,“我嫁过来时,你爷爷酿的酒,我藏了半坛在床底下,等你爸娶媳妇时拿出来喝。”
“妈,那坛酒还在吗?”叶知秋好奇。
“在呐。”陆奶奶笑,“等麦芒娶媳妇,我拿出来,给咱们的孙媳妇尝尝。”
暖宝拍着小手:“我要给弟弟留最甜的酒,他长大娶媳妇喝!”
采桂·寄情
傍晚,雾气散尽,满院的桂树飘着甜香。陆野搬来竹梯,叶知秋扶着:“小心!”他爬上梯子,折下最嫩的桂枝:“这金桂最香,晒干了能做桂花糖。”
暖宝提着竹篮在树下接:“爸爸,给我留朵最大的!”她把桂花凑到鼻尖,“香!弟弟闻到,肯定不哭了!”
陆奶奶坐在石凳上,捡着桂花里的枝梗:“我年轻时,白露要腌桂花糖,装在玻璃罐里,冬天冲藕粉,甜得人心都化了。”她递过罐子,“今年咱们多腌点,给你和知秋当零嘴。”
王铁柱拎着玻璃罐进来:“我家有现成的蜂蜜,给你家腌桂花糖用!”他晃了晃罐子,“这蜜是土蜂采的,甜得纯粹。”
李狗蛋搬来竹匾:“这是我家晒的桂花,给你家添点!”他将桂花倒进匾里,“暖宝,坐这儿挑虫子,挑完给你做桂花糕。”
暖宝蹲在匾边,小手捏着桂花:“这个虫虫要扔掉!弟弟吃了,会肚子疼!”
“小宝儿细心。”李狗蛋夸她,“挑完这匾,叔给你做桂花糕,比去年的还甜!”
温酒·团圆
夜里,厨房飘着桂花糖的甜香。陆野掀开陶坛盖,白露酒的醇香混着桂香涌出来:“酒成了!”他舀了勺酒,“你尝尝,甜而不腻,带着米的清香。”
第一碗酒,陆野端给了陆奶奶:“妈,您尝尝。”
“香!”陆奶奶抿了一口,“比我嫁过来时喝的还醇。那时候,你爷爷总说‘白露酒,甜过蜜’,现在看来,是真的。”
暖宝捧着小碗,舔了舔酒渍:“甜甜的!给弟弟留半碗,他长大要喝爸爸的酒!”
“小宝儿心善。”叶知秋擦她嘴角,“等麦芒会说话,带他来尝,告诉他这是爸爸和妈妈的酒。”
王铁柱和李狗蛋凑过来:“给我们也来一碗!”两人碰了碰碗,“这天儿,有酒有糖,再有个暖炕,神仙也不换。”
李狗蛋拍着陆野肩膀:“野子,明年白露,咱村办个‘酿秋宴’,全村人都来喝!”
“好主意!”陆野笑着应下,“到时候,我让知秋酿十坛酒,让大伙儿都尝尝咱家的白露甜。”
他在笔记本上写道:
“白露的露,酿出秋的醇。
清露凝着桂香,米酒裹着甜暖,
弟弟的酒花梦,姐姐的桂花簪,
奶奶的老记忆,
都在说:
秋深露重,
有酿可温,
便是最好的牵挂,
最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