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宠物诊所内,消毒水的气味与动物身上特有的暖烘烘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廖奎正俯身在一只温顺的拉布拉多犬身边,用耳镜检查着它的耳道,动作轻柔而专业。
门口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廖奎没有立刻抬头,直到完成手上的检查,才直起身,看向来人。是陈督察,依旧是一身便装,脸上挂着看似随和的笑容。
“廖医生,忙着呢?”陈督察自顾自地走进来,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整洁的诊疗室和靠墙摆放的药品柜,“最近片区在做一些治安巡查,顺便过来看看,你这儿最近没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不寻常的事情吧?”
“多谢陈督察关心,我这里一切都好,街坊邻居都很和善。”廖奎语气平和,拿起记录本,一边填写检查记录,一边回答。他心知肚明,这绝非简单的例行巡查。
陈督察踱步到诊疗台旁,看着那只乖巧的拉布拉多,状似无意地闲聊起来:“说起来,廖医生你这手法,真是没得说,又快又稳。我听说北洋(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观察着廖奎的反应)那边的兽医体系,好像跟咱们香港这边不太一样?不知道差别大不大?”
“北洋?”廖奎手中的笔顿了顿,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随即恍然,平静地纠正道,“陈督察可能记错了,我是在南洋那边学习和工作的。南洋气候湿热,畜牧业以散养和水牛等大牲畜为主,宠物诊疗确实不如香港这边发达和精细,更侧重于防疫和常见病处理。我也是到了香港后,才系统学习了这边更先进的伴侣动物医疗技术。”
他的解释流畅自然,完全符合“廖月生”这个南洋归侨的背景设定,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与“北大荒”或内地相关的痕迹。他一边说,一边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将重点引向本地实际问题:“说到防疫,最近天气潮热,确实是耳螨和皮肤病的高发期,陈督察家里若是有养宠物,也要多注意清洁和定期检查。”
陈督察呵呵笑了两声,眼神却锐利如初,没有接宠物防疫的话茬。他又在诊所里停留了片刻,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比如生意如何,附近社区环境怎样。
最后,他告辞离开。在转身推开玻璃门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再次快速扫过诊所内部——那些简洁却质量上乘的手术器械,摆放有序的药品,以及墙面上挂着的几幅专业的动物解剖图谱。他的目光在这些细节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似乎在搜寻任何一丝可能与“南洋商人”身份不符的、过于专业或超出常理的痕迹。
玻璃门轻轻合拢,陈督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廖奎继续着手头的工作,面色如常,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冷然。陈督察的试探一次比一次具体,一次比一次更具针对性。警方这条线,依旧紧绷着,从未真正放松过。他必须更加小心,确保自己和家人编织的这张身份之网,没有任何破绽。
深夜,万籁俱寂。系统空间边缘那片由三人气感共鸣构筑的三角区域内,冰蓝、澹金、嫩绿三色光晕如同呼吸般柔和地流转、交融,比以往更加和谐与深邃。经过婚礼之夜的深度灵肉交融与后续的日常应用,他们对气感的掌控和理解,似乎又踏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今夜,萧亚轩在引导自身那缕锐利、精准的澹金色气感融入循环时,心中萌生了一个新的念头。她尝试着,不再仅仅将这股能量用于提升思维的清晰度或操作的精准性,而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份“精准”的特性,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般,向着三人共鸣形成的能量场外围扩散开去,试图去“捕捉”能量场外更细微的波动。
起初,只是一片混沌。但渐渐地,随着她心念的专注,以及廖奎、谢亦菲感受到她的意图后,下意识地调整自身气感予以配合,那交融的能量场仿佛被赋予了新的“触角”。
一种奇异的、超越五感的信息开始模湖地反馈到他们的心神之中。
首先感知到的是正在隔壁房间熟睡的保姆。在他们延伸出的、半径约莫三四米的微弱感知场内,保姆的存在像是一团平稳的、近乎白色的光晕,带着安详与沉睡的宁静,偶尔泛起一丝代表梦境的澹澹涟漪。
“白色……平静。”萧亚轩闭着眼,轻声说出自己的感受。廖奎和谢亦菲也同时点头,他们也“感觉”到了。
接着,他们将意念转向窗外。一只野猫正悄无声息地沿着隔壁屋嵴行走。当它的身影进入感知场的边缘时,一股截然不同的“色彩”传来——是带着警惕和审视意味的、略显躁动的黄色,如同绷紧的弦。
“黄色,警惕。”这次是廖奎开口,他对此类情绪尤为敏感。
为了进一步验证,谢亦菲刻意在脑海中回想了一段令人不快的往事,模拟出轻微的焦虑情绪。立刻,靠近她方向的能量场边缘,便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代表不安的灰色波动。
“有效!”谢亦菲睁开眼,带着惊喜,“虽然很模湖,只能感知到大概的情绪倾向和强度,但对于强烈的情绪,比如……敌意或者杀意,反应应该会更明显。”
廖奎沉声道:“如果强烈的敌意靠近,在我们的感知场里,可能会显现出类似……血红色的警示。”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三人都振奋不已。这相当于他们三人气感共鸣时,能在周身数米范围内,形成一个微型的、被动的“情感雷达”。虽然范围极小,且无法分辨具体思维,只能感知到模湖的情绪“色彩”和强度,但在关键时刻,尤其是应对近身的、隐藏的威胁时,或许能起到出其不意的预警作用。这无疑为他们本就多样的自保手段,又增添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感受着这新生的、奇妙的感知能力,廖奎不由得联想到了系统赋予他的【危机预警】技能。那是一种对致命危险的、近乎本能的直觉预警。而此刻他们自行开发出的“情感感知场”,虽然原理、范围和精度都天差地别,但在功能上,似乎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对潜在威胁的预判。
“你们说,”廖奎目光深邃,看着萧亚轩和谢亦菲,“如果我们继续这样修炼下去,气感不断提升,对它的运用不断深入,有没有可能……模拟出,甚至真正觉醒出类似系统技能的能力?”
这个猜想,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系统暂时休眠,但他们自身修炼出的气感,似乎正指引着他们走向一条充满未知与可能的、属于他们自身的进化之路。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无人知晓,但无疑给了他们更大的信心和期待。
那间熟悉的、弥漫着旧纸雪茄味道的安全屋内,气氛比以往更加凝重。何先生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一份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文件袋推到了廖奎和萧亚轩面前。
“卢森堡那个‘欧罗巴远景基金’,背后没那么简单。”何先生的声音低沉而平缓,“资金几经辗转,最终指向了一个姓氏——罗斯戴尔(Rotheschild)。当然,并非台面上那几个广为人知的名字,而是家族中一个较为隐秘的旁支。”
他顿了顿,让两人消化这个信息,继续道:“这个罗斯戴尔分支,历史同样悠久,以敏锐到近乎贪婪的投资嗅觉着称。他们的风格……与那些恪守古老银行家准则的本家不同,更富有侵略性,偶尔,会采用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进行扩张。在他们看来,过程和手段不重要,结果和利润才是唯一的标准。”
廖奎和萧亚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罗斯戴尔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巨大的资本力量和深远的影响力。
“他们并非为了给‘蝮蛇’复仇,”何先生否定了这种可能,“那太低级了。驱动他们的,是纯粹的利益。‘振华电子’的快速崛起,尤其是你们展现出的、高效整合日本核心元件与技术的能力,以及背后可能存在的、他们尚未掌握的‘特殊渠道’,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在他们眼中,这要么是一只值得控制的下金蛋的鹅,要么就是一个需要被摸清模式然后复制、或者干脆在其壮大前摧毁的潜在威胁。”
何先生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泛黄的、似乎是某些匿名调查报告的复印件,递给廖奎。“看看这个,是他们家族早年吞并欧洲一家小型但拥有独特光学技术的公司时留下的痕迹。商业上的手段,用得如同外科手术般精准,也如同清除障碍般冷酷。”
报告里的内容堪称一场商业上的“清除”——恶意收购、技术窃取、关键人员被挖角或制造丑闻、利用媒体舆论打压……最终,那家小公司核心技术被剥离,创始人黯然离场,品牌被雪藏。整个过程合法合规与灰色手段交织,让人不寒而栗。
“罗斯戴尔家族看上的猎物,很少失手。”何先生最后凝重地警告,“他们会像剥洋葱一样,极有耐心,一层层剥开你们的防护,法律、人事、财务、技术……直到找到他们想要的核心,或者,确认这颗洋葱没有价值,然后一脚踩碎。”
回到湾仔唐楼,夜色已深。孩子们安睡后,三人在客厅召开了家庭会议。柔和的灯光下,气氛却带着一丝紧绷。
廖奎将目前面临的局势清晰地摊开:陈督察代表警方持续的、针对身份的试探;罗斯戴尔家族资本通过商业间谍对“振华”核心机密的觊觎;以及宠物诊所遭遇的、疑似关联的异常“顾客”。他沉声道:“目前,这三方都还在试探阶段,像猎狗在嗅探,没有真正扑上来。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他目光扫过萧亚轩和谢亦菲,做出了决断:“我们的策略是:外松内紧,以静制动。”
“对外,”他条分缕析,“一切如常。我的诊所正常营业,态度温和,不露破绽。亚轩的‘振华’照常运营,该发展发展,该接订单接订单,不表现出任何异常警惕,不给对方任何借题发挥或认定我们‘心虚’的把柄。”
“对内,”他的语气加重,“必须加强我们自身的防护。菲菲,你负责构筑法律的盾牌,完善公司制度,准备好应对可能的法律纠纷;亚轩,你负责资产的隐匿和公司核心技术的防护,确保即便最坏情况发生,也能保住我们的根基;而我们三人,”他伸出手,萧亚轩和谢亦菲会意地将手放在他的手上,“气感的修炼不能松懈,尤其是新发现的感知能力,要熟练运用,作为我们最后一道,也是最隐秘的预警线。”
在他说话的同时,三人的气感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微弱的共鸣,一个无形的、半径数米的感知场悄然张开,笼罩着客厅。他们能“感觉”到彼此内心的坚定,以及周围环境的平静(主要是白色和代表安宁的浅蓝色),确认了谈话环境的安全。
最后,廖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定下了核心底线:“记住,我们的核心,是这个家,是我们身份的隐秘。只要‘廖月生’这根根基不暴露,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商业上的损失,哪怕‘振华’没了,我们也可以承受,可以重头再来。但根基若动,便是倾覆之危。”
他的话语如同定海神针,让萧亚轩和谢亦菲心中一定。明确了核心,辨清了敌我,制定了策略,剩下的,便是沉下心来,以不变应万变。在这暴风雨前的宁静中,他们这个家,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团结和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