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深处那双无瞳的眼睛,只闪了一下就消失了。
陈墨没有动。他站在原地,右手仍按在腰间的卷轴上,指节发白。身后七名弟子也屏住呼吸,没人敢出声。
几息之后,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贴住胸口的玉佩。胎记还在发热,热度顺着经脉往上爬,和玉佩的温意连成一线。他知道刚才不是错觉——那眼睛盯的是他,不是队伍。
“换方向。”他低声说,“往东偏南三十度。”
没有人问为什么。他们已经习惯了跟着陈墨走。从金戈城到南荒,每一次危险来临前,他都会突然改变路线,而每一次,都避开了真正的杀机。
队伍调整步伐,贴着林子边缘前行。地面越来越硬,踩上去有回响。空气里的腐味彻底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青气,吸进肺里让人头脑一清。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前方林木骤然分开。
一片开阔地出现在眼前。三座石门并列矗立,中间最大,两侧稍小。门身刻满藤蔓纹路,像是活的一样,在月光下微微起伏。石门前站着两名守卫,穿着灰绿长袍,手持木杖,目光直视前方,一动不动。
陈墨挥手,队伍停下。
他缓步上前,距离十步时站定。
“我们是正道联盟执令弟子,前来万木谷求见长老,领取木灵种试炼资格。”
守卫没动。左边那个眼皮跳了一下,右边的依旧面无表情。
过了片刻,左首守卫开口:“闭谷议事,外人止步。”
声音干涩,像枯枝摩擦。
陈墨没退。他运转灵力,双眼微眯,看向中央石门。门上符文流转,层层叠叠,不是普通封印,而是古老的“九枢锁灵阵”。这种阵法只有在谷内发生重大变故时才会启动,一旦开启,三年不开门。
他心里一沉。
玉佩又震了一下,胎记同步发烫。这次的热流更清晰,直指石门之后。
里面有东西在呼应他。
“你们不能进去。”右首守卫忽然说话,“里面……不安全。”
这句话让陈墨眼神一凝。不是拒绝,是警告。
他后退两步,转身带人离开。走出五十步后,才压低声音对弟子说:“今晚动手。”
“可是守卫说……”
“他们不让进,是因为怕里面的东西出来。”陈墨握紧玉佩,“不是怕我们进去。”
夜色渐深。
月亮升到中天,林间光影斑驳。两名守卫仍在原位,但动作开始机械,脚步挪动的节奏完全一致,三步一停,转身,再走。
陈墨伏在十丈外的灌木后,盯着他们的脚。
不是人。是傀儡。
他回头看向七名弟子,打出手势:**匍匐前进,跟在我后。**
众人立刻趴下,贴地移动。陈墨率先而出,体内灵力压到最低,金灵印的力量包裹全身,将气息彻底遮掩。他像一道影子,滑过草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土灵珠在他掌心旋转。他闭眼感知地面震动。
傀儡每走三步,地面会有一次轻微震颤,间隔固定,持续两秒,然后停顿五秒。
他等到了第三次震颤结束,猛地睁眼。
“走!”
八人同时起身,贴着石墙疾行。脚步轻得像落叶。最后一人翻越矮墙时衣角勾住石棱,发出细微声响。
前方傀儡立刻转向。
陈墨抬手,土灵珠发力,地面隆起半尺,挡住傀儡视线。那人趁机跃入墙内,落地滚一圈,安然无恙。
全员进入。
谷内比外面安静得多。风停了,虫鸣也没有。只有脚下青石板发出轻微的脚步声。
陈墨走在最前,玉佩温度越来越高,胎记像被火烤着。他能感觉到,越往里走,本源共鸣就越强。
七拐八绕,穿过一片废弃庭院,前方出现一条古道。道路由整块青石铺成,每块石板上都刻着树根般的纹路。
他刚踏上第一块石板,脚下突然一沉。
“不对!”他猛喝,“退后!”
可已经晚了。
咔!
整条古道瞬间下沉三寸,机关触发。地面裂开数十道缝隙,泥土翻飞,一具具木偶破土而出。它们身高五尺,通体漆黑,关节处缠着青铜丝线,双眼泛着幽绿火焰。
转眼间,三十七具木偶围成圆圈,短刃出鞘,齐齐扑来。
陈墨双拳砸地。
金土双灵护罩瞬间展开,金色与土黄交织成半球形屏障,将七名弟子全部罩在里面。第一波攻击撞上护罩,发出刺耳刮擦声。
“结阵!”他大吼。
弟子们迅速背靠背蹲下,各展所学。有人甩出铁链缠住木偶手臂,有人掌心喷火逼退近敌,还有人用符纸炸开一片空地。
但木偶太多,而且不知疼痛。断了一只手的继续冲,脑袋被打歪的还能爬行。
一名弟子肩膀被划开,鲜血直流。他咬牙撑住,不敢喊痛。
陈墨站在阵心,目光扫过围攻的木偶。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攻击路线完全相同,明显受阵法控制。关键不在数量,而在节点。
他盯着最近一具木偶的膝盖。
那里有一道细小的裂痕,裂痕周围刻着一个“节”字。
心音响起。
“木属机关,节在膝踝。”
他明白了。
右拳凝聚土灵刚劲,身形一闪,直冲而出。一拳砸向那具木偶的膝弯。
咔嚓!
木腿断裂,整具身体失去平衡,轰然倒地。还没等它抽搐,陈墨一脚踩碎头颅,绿火熄灭。
第二具扑来。他侧身躲过短刃,左手扣住其脚踝,用力一拧。
关节松脱,木偶跪倒。
第三具、第四具……他连续出击,专攻膝踝连接处。每击必中,每中必毁。
可倒下的木偶越来越多,地底裂缝也在扩大。新的木偶不断涌出,像是无穷无尽。
“这样不行!”有弟子喊,“它们是从地下阵眼里冒出来的!”
陈墨咬牙。他知道必须找到主控枢纽,否则耗也会被耗死。
他抬头看向前方古道尽头。那里有一座石台,台上立着一根青铜柱,柱顶燃着一团绿色火焰。
那是阵眼。
他刚要动身,脚下青石板再次震动。
整个古道开始扭曲,石缝中伸出更多木手,抓住他的脚踝。
他猛提灵力,金灵印爆发,震开束缚。可就在这一瞬,一具木偶从背后突袭,短刃直刺后心。
他来不及转身。
护罩早已破裂,弟子们自身难保。
短刃离背心只剩半寸。
他的手指还攥着玉佩。胎记猛然灼烧,像要烧穿皮肉。
一道无声的声音,炸响在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