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米尔王子离开后的第七天,一场精心准备、但氛围轻松的庆功宴在领主府前的广场上举行。名义上是庆祝瘟疫被战胜、领地危机解除,以及欢迎新加入的成员(如伊莎贝拉女爵派来的常驻代表),但更深层的,是奥莉薇娅意识到团队需要一次放松和凝聚。
夜幕降临,广场上点燃了巨大的篝火,长桌上摆满了北境的特色食物和刚从南方运来的美酒。哈米尔甚至带着他的矮人学徒们,用新打造的铜管和皮囊弄出了一个简易但声音洪亮的“乐团”,演奏着充满力量和节奏感的矮人歌谣。
起初,气氛还有些拘谨。但几杯麦酒下肚,在矮人豪迈的音乐和跳跃的火焰催化下,人们渐渐放开了。
谢无疾没有坐在主位,而是端着一杯果汁(他以“伤势未愈”为由拒绝了酒精,实则对自身力量的控制不敢有丝毫松懈),靠在一根廊柱下,看着眼前喧闹的场景。他脸上那层惯常的、用于伪装的痞气笑容难得地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带着些许疲惫的平静。
“怎么,我们战无不胜的男爵大人,也开始伤春悲秋了?” 一个带着笑意的优雅声音在身边响起。奥莉薇娅端着一杯葡萄酒走了过来,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在火光映照下,她少了几分平日作为“大管家”的锐利,多了几分柔和。
谢无疾扯了扯嘴角,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我在心疼我的钱包。奥莉薇娅,这场宴会够我们买多少‘熔火之心弹’了?”
奥莉薇娅轻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戳穿:“得了吧,谢大领主。你心里清楚,这笔‘投资’比任何弹药都值钱。” 她目光扫过广场上放松交谈的士兵、互相拼酒的矮人和精灵、以及被艾尔薇拉拉着学习某种贵族舞步而手忙脚乱的年轻书记官们,“你看,他们需要这个。我们也需要。”
谢无疾沉默了一下,目光落在正被几个年轻精灵围着、略显局促却眼神发亮地讲解着星辰仪器的伊芙琳身上;又看到莉拉正和加尔达坐在一起,安静地听着矮人的歌谣,嘴角带着一丝罕见的、轻松的笑意;就连艾莉莎,也罕见地出现在了广场边缘的阴影里,手里端着一杯深紫色的液体,远远看着喧闹的人群,眼神中不再是纯粹的冷漠和研究欲,似乎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观察。
“是啊,”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是需要。”
就在这时,矮人乐队的节奏一变,奏起了一首旋律简单却充满感染力的舞曲。人群沸腾起来,不少人开始围着篝火跳起了简单的圈舞。
艾尔薇拉不知何时摆脱了她的“学生”,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般滑到谢无疾和奥莉薇娅面前,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双颊因兴奋和少许酒精而泛红:“尊敬的领主大人,无所不能的大管家,难道你们就准备在这里站一晚上吗?来吧,体验一下领民的快乐!” 她不由分说,一手一个,拉着两人就往人群里走。
奥莉薇娅失笑,优雅地顺势加入了舞蹈。谢无疾则显得有些僵硬,他那套精妙的枪斗术和格斗技巧在跳舞上毫无用武之地,被艾尔薇拉和周围热情的人们带着,笨拙地挪动着脚步,引得周围一阵善意的哄笑。他那副痞气的面具终于挂不住了,露出了一丝真实的、带着点无奈和尴尬的神情。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绝对冷静、算计生死的领主,只是一个在异世界庆典上手脚不协调的年轻人。
莉拉看着人群中那个笨拙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连阴影中的艾莉莎,嘴角似乎也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转瞬即逝的弧度。
然而,在这片难得的欢腾之下,低语依旧存在。
宴会接近尾声,人群逐渐散去。谢无疾终于得以脱身,走到安静的角落,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莉拉无声地来到他身边。
“感觉到了吗?”莉拉轻声说,精灵的感知远超人类,“就在刚才,镇子西边的林地边缘,有一丝非常微弱的、令人不快的窥视感,一闪即逝。和静默修会的气息很像,但更加……飘忽。”
谢无疾眼神瞬间恢复了锐利,所有的轻松瞬间敛去。“‘告死鸟’?”他低声问。
“不确定,但很有可能。”莉拉点头,“它只是在观察,没有靠近。”
谢无疾望向西边那片黑暗的林地,目光冰冷。欢宴是真实的放松,但阴影也从未远离。敌人比想象的更有耐心,也更狡猾。
“看来,我们的‘客人’不愿意让我们好好休息。”谢无疾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通知艾尔薇拉和雷克斯,加强夜间巡逻,尤其是西侧。明天开始,我们要主动出击了。”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烟火余烬和寒意的空气,将方才那片刻的轻松深深埋入心底。
休息时间结束。狩猎,或者被狩猎,游戏还在继续。但至少,今夜短暂的烟火,提醒了他们为之战斗的意义,也让团队的纽带,在酒香与笑声中,淬炼得更加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