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霄城的晨雾还未散尽时，林风已在演武场边缘支起了两口铁锅。一口咕嘟咕嘟煮着米粥，米粒在沸水中翻滚出绵密的白汽；另一口则煎着金黄的蛋饼，油香混着晨露的清冽，飘向重建中的清霄宗山门——那里，数十名新收的弟子正围着苏清寒，听她讲解净世诀的入门心法。
“林师兄这是把凡界的早市搬来了？”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弟子凑过来，鼻尖嗅了嗅，眼睛亮晶晶的，“闻着比宗门的灵粥香多了！”
林风笑着舀了一勺米粥递过去：“灵粥养修为，白粥养心性，都得尝尝才好。”他抬头时，正撞见苏清寒转身望过来，晨光穿过她半束的长发，在她讲解心法时扬起的指尖镀上一层金边。
昨夜重建完最后一处殿宇时，苏清寒突然说：“总不能让弟子们只练心法，忘了人间滋味。”此刻她正将一块写着“净世诀总纲”的木牌插进土中，牌侧却被她用灵力烙了行小字：“晨起煮粥，暮时论道”。
“苏师姐，”有弟子好奇地指着木牌，“这后六个字也是心法要诀吗？”
苏清寒指尖拂过那行字，眼底漾起浅淡的笑意：“算。修的是‘守心’诀——连一粥一饭都静不下心来做，又怎能守住净世之力？”她说着，目光转向林风，两人视线在飘起的粥汽中撞了个正着，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一、粥棚下的修行
辰时三刻，演武场已坐满了弟子。林风的粥棚前排起长队，弟子们捧着粗瓷碗，有的蹲在石阶上，有的干脆盘腿坐在草地上，呼噜呼噜喝粥的声音此起彼伏，倒比晨练时的呼喝声更热闹。
“林师兄，”一个面色拘谨的少年弟子小声问，“您说守盏人血脉能感知因果，可我连琉璃盏的影子都摸不着，是不是没天赋？”他碗里的粥没怎么动，手指紧张地抠着碗沿——这是上周从凡界流民里招来的孩子，名叫阿竹，灵根驳杂，总觉得自己配不上清霄宗。
林风刚要开口，苏清寒却先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加了蜜的蛋羹：“把这个吃了。”她坐在阿竹身边，指尖在他碗里轻轻一点，粥面竟浮现出细小的琉璃光纹，“琉璃盏的本质是‘映心’，你越急着看见它，它越会藏起来。试试边吃边想：这口粥里有多少粒米？每粒米在沸水里转了多少圈？”
阿竹愣住了，低头看着粥碗，慢慢舀起一勺。林风在旁补充：“就像你走山路，盯着脚下的石子就不会慌，盯着山顶反而容易摔跤。”
果然，半碗粥下肚，阿竹突然“呀”了一声，指着碗底：“那里……好像有光点在闪！”
苏清寒微微一笑：“那是你自己的心光，琉璃盏不过是帮你照见它罢了。”
林风望着这幕，忽然想起第一世在山火里，苏清寒也是这样教他辨认草药——不是记图谱，是闻烟火气里藏的生机。原来有些修行从不用口诀，藏在粥香里，藏在指尖的温度里。
二、暮时论道的变奏
申时，原本该讲“净世阵法”的讲堂突然变了模样。苏清寒撤下了石壁上的阵图，取而代之的是几张矮桌，桌上摆着刚摘的野果和陶罐装的凉茶。
“今天不讲阵法，”她坐下时带起一阵清风，发梢还沾着夕照的金辉，“讲讲你们为什么来清霄宗。”
最先开口的是个世家子弟：“我爹说清霄宗是修真界第一宗门，来这能光宗耀祖！”话刚说完，就被旁边的阿竹小声反驳：“我……我想学会净世诀，回去帮村里除蝗灾。”
议论声渐渐起来，有的说为了长生，有的说为了复仇，还有的说不知道，是被家人送来的。林风靠在门口听着，忽然瞥见苏清寒朝他递了个眼色——她指尖在桌下画了个“守”字。
“我来讲个故事吧。”林风推开门走进来，顺手关上了窗，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九世前，有个圣女总说‘净世先净己’，可她每次净化邪祟前，都会偷偷往对方嘴里塞颗糖——她说哪怕是邪祟，心里也该留块甜的地方。”
苏清寒的耳尖微微发烫，却故意板着脸：“别听他胡编，那是怕邪祟戾气太重，糖能压一压。”
“是是是，”林风笑着点头，眼神却柔得像化不开的蜜，“可后来她自己也爱吃糖了，说净化完邪祟，嘴里的甜味能让手不抖。”
弟子们都笑了，讲堂里的气氛松快得像要飘起来。阿竹突然举手：“林师兄，苏师姐，我现在能看见琉璃盏的光了！它在帮我分辨哪些蝗虫是坏的，哪些只是路过的！”
“这就是了。”苏清寒收起玩笑的神色，语气却比讲阵法时更认真，“净世不是赶尽杀绝，是像分粥一样，知道什么该留，什么该去。你们的道，不在阵法图上，在你们想守护的东西里。”
三、月下的琉璃影
亥时的清霄城浸在月光里，林风在重建的钟楼底下找到了苏清寒。她正仰头看着那口新铸的铜钟，指尖轻轻敲了敲钟身，钟声清越，震得月光都晃了晃。
“今天阿竹问我，九世轮回是不是很辛苦。”苏清寒的声音被钟声裹着，带着点缥缈的回响，“我突然发现，好像已经记不清那些辛苦的细节了，只记得每世你塞给我的糖，味道都不一样。”
林风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那里还残留着晨露和粥香的味道：“第一世是麦芽糖，你说太黏；第三世是冰糖，你嫌太甜；第七世我找遍凡界，才弄到块带桂花味的……”
“嗯，”苏清寒转过身，指尖抚过他胸口的守世纹，那里的光纹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第九世的最好，是你用琉璃盏的光炼的，甜里带着点暖。”
两人并肩靠在钟楼柱上，看着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交缠的锁链，却又柔软得能随风晃荡。远处传来弟子们的笑闹声，大概是在比试谁用灵力煮的茶更烫，偶尔有夜风卷着野花香飘过来，混着远处粥棚残留的米香。
“以前总觉得，清霄宗的天是冷的，地是硬的，连风都带着阵法的棱角。”苏清寒忽然说，指尖在空中画出一道柔和的光弧，“现在好像不一样了，连月光落在屋顶上，都能听见‘嗒嗒’的声音，像有人在上面撒糖。”
林风握住她的手，掌心的守世纹与她的净世纹轻轻相贴，两种光纹交融处，竟开出一朵半透明的琉璃花：“那是因为啊，”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九世轮回里，我们早就把彼此的‘道’，熬成人间烟火了。”
钟声突然又响了，是有弟子忍不住好奇敲了一下，震得月光簌簌落下来，像谁在天上撒了把碎糖。远处的粥棚还亮着灯，大概是阿竹在偷偷练习用灵力煮粥，那点暖黄的光在夜色里摇摇晃晃，比任何阵法的光晕都要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