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崖的风总带着铁锈味。林风踩着碎石往上走,斩尘剑在鞘中微微震颤,剑柄传来的暖意顺着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那是初代掌教残魂在呼应他的守盏人血脉。崖壁上布满了新的刻痕,是邪修们用来加固结界的符文,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红光。
他腰间挂着李老头留下的青铜哨子,怀里揣着第四块盏魂。从炼器峰密道逃出来时,戒律堂的弟子已经追至半山腰,是斩尘剑自行爆发的金光逼退了他们。此刻剑身在鞘中嗡鸣不止,像是在催促他加快脚步——崖顶的怨气,比三个月前血月祭典时浓重了十倍不止。
“还有三里。”林风摸了摸颈后的守盏纹,那里正发烫,与苏清寒心口的盏魂产生着强烈的共鸣。他能“看”到她的大致方位,就在血月崖的祭坛附近,气息微弱却异常坚韧,像风雪中未曾熄灭的烛火。
三天前,他在天楚皇城外围收到了云曦残魂传来的讯息——苏清寒净化往生蛊时被魔尊残魂反噬,陷入昏迷,玄真子正带着戒律堂弟子将她押往血月崖,准备在今夜血月当空时,用她的净世血脉献祭,强行唤醒第五块盏魂。
而第五块盏魂,就在血月崖底的归墟之地。
林风加快了脚步,守盏人的血脉让他避开了崖壁上的陷阱。那些伪装成碎石的阵眼、缠绕着怨力的藤蔓,在他眼中都显露出清晰的灵力轨迹,被斩尘剑散出的金光轻轻一碰便化为飞灰。
崖顶的景象比想象中更惨烈。祭坛周围的石台上,绑着数十名清霄宗弟子,他们的灵力被符文抽干,面色惨白如纸,正是三个月前反对长老会决议而被囚禁的那批人。赤焰道人站在祭坛中央,手里拿着柄骨鞭,正往一个年轻弟子身上抽去,鞭梢带着的火星落在弟子身上,燃起幽蓝的火焰。
“玄真子呢?”林风藏身于一块巨石后,指尖抚过斩尘剑的剑柄。他没在人群中看到苏清寒,也没看到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袍人,只有戒律堂的弟子在四周巡逻,眼神空洞,像是被控制了心神。
“急什么,”赤焰道人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兴奋,“等血月升到正空,圣女的净世血脉就会和崖底的盏魂产生共鸣,到时候别说玄真子长老,就是魔尊大人,也会显灵的。”他用骨鞭挑起那名弟子的下巴,“你说,要是让林风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小圣女被炼成灯油,会不会气得当场爆体而亡?”
弟子咬着牙不说话,嘴角却溢出鲜血。林风握紧了剑柄,指节泛白——这些弟子都是无辜的,他不能让他们成为献祭的牺牲品。
斩尘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剑身透出的金光在石面上投下一道虚影,竟是初代掌教的轮廓。虚影对着祭坛的方向指了指,林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祭坛东侧的石壁上,刻着一个与斩尘剑剑柄相同的符文,符文周围的石块颜色略深,像是被人 recent 动过。
“破阵眼在那里。”林风低声自语。赤焰道人布下的结界是以血脉为引的锁魂阵,阵眼必须用蕴含守盏人血脉的器物才能破坏,而斩尘剑,正是最好的钥匙。
他深吸一口气,将第四块盏魂握在掌心,守盏人的血脉与剑中残魂同时爆发。金光如潮水般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崖顶,戒律堂弟子手中的法器纷纷碎裂,巡逻的步伐也停滞在原地,眼神中的空洞渐渐被迷茫取代。
“谁?!”赤焰道人猛地转身,骨鞭指向林风藏身的方向,“林风?你居然敢自投罗网!”
林风从巨石后走出,斩尘剑出鞘的瞬间,金光撕裂了暮色,剑刃上流转的符文与崖壁上的锁魂阵产生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嗡鸣。“放了他们。”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放了他们?”赤焰道人狂笑起来,“林风,你是不是傻了?这些人都是阻碍魔尊大人复生的绊脚石,留着也是浪费粮食。”他突然抬手,骨鞭化作一道火龙,朝着被绑在石台上的弟子们飞去,“有本事,你就用你的破剑挡啊!”
林风挥剑斩出,金光与火龙相撞,爆发出漫天星火。他趁机冲向祭坛东侧的石壁,斩尘剑带着千钧之力刺向那个符文——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石壁的刹那,一道黑影突然从地下窜出,手中的短刀直刺他的后心。
是戒律堂堂主!他一直藏在地下,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小心!”被绑在石台上的年轻弟子突然大喊,试图挣脱绳索,却被符文勒得更深,鲜血浸透了衣袍。
林风侧身避开短刀,反手一剑劈向戒律堂堂主的手腕。堂主显然没料到他的速度如此之快,仓促间只能弃刀后退,手腕上还是被剑气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涌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粘稠的黑。
“你被怨力侵蚀得很深。”林风看着他的伤口,斩尘剑上的金光更盛,“玄真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愿成为魔尊的傀儡?”
堂主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摸出一枚黑色的丹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他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裂开,露出底下蠕动的暗红丝线,双眼也变成了纯粹的黑色,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疯子。”赤焰道人骂了一句,却后退了几步,显然不想被波及。
林风没有恋战,转身再次冲向石壁上的符文。斩尘剑与符文接触的瞬间,整个崖顶剧烈震颤起来,锁魂阵的光芒如潮水般退去,石台上的弟子们身上的绳索纷纷断裂,幽蓝的火焰也随之熄灭。
“快下山!”林风对着他们大喊,同时挥剑挡住戒律堂堂主的攻击。金光与怨力碰撞产生的冲击波将祭坛周围的碎石震得飞起,赤焰道人趁机祭出一面骨盾,盾面上刻满了往生蛊的虫卵,朝着林风的方向掷来。
“清霄宗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林风的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他认出那面骨盾是用清霄宗历代长老的指骨熔炼而成,盾面上的虫卵正在孵化,每只蛊虫的身上,都缠着一缕微弱的残魂。
斩尘剑发出悲鸣般的嗡鸣,金光陡然暴涨,竟将骨盾硬生生劈成两半。赤焰道人被剑气震得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喷出的血染红了半面崖壁。“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风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戒律堂堂主。此刻的堂主已经彻底失去了人形,化作一团由怨力凝聚的黑影,不断吞噬着周围的灵气,连崖顶的碎石都被他吸了过去,在他周身形成一个旋转的漩涡。
“以魂养魂,原来是这个意思。”林风突然明白了李老头的话。斩尘剑上的金光再次亮起,这一次,光芒中夹杂着第四块盏魂的暗红,两种颜色交织成一道光柱,直刺黑影的核心——那里,藏着堂主最后的一缕残魂。
“啊——!”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怨力在光柱中迅速消散,露出底下奄奄一息的堂主。他看着林风,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咳出一口黑血,彻底没了气息。
崖顶的骚动渐渐平息,幸存的弟子们互相搀扶着往山下走,路过林风身边时,都对着他深深鞠躬。林风点了点头,目光投向祭坛中央——那里的石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水晶棺,棺中躺着的,正是苏清寒。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心口的位置有一个淡淡的青痕,正是第三块盏魂的印记。水晶棺的四周刻着寒月心经的符文,符文上流淌着暗红的怨力,像是在阻止她苏醒。
“别碰她!”赤焰道人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枚黑色的符箓,“这棺椁是用万载玄冰做的,上面涂了蚀骨散,只要你碰一下,就会和她一起被冻成冰雕!”
林风没有停步,他能感觉到苏清寒的气息正在快速流逝,心口的盏魂印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斩尘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劈在水晶棺的符文上,金光与怨力碰撞产生的水汽弥漫开来,竟在棺椁周围凝结成一层薄霜。
“没用的!”赤焰道人疯狂地大笑,“血月已经升到正空了,盏魂共鸣已经开始了,就算你救了她,她也会被崖底的盏魂拖下去,成为魔尊大人的养料!”
林风低头看向苏清寒的脸,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指尖传来的冰凉让他心头一紧——这不是玄冰的冷,是生命力流逝的寒。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眉心的瞬间,血月恰好升到了崖顶的正空。暗红色的月光如潮水般涌来,与水晶棺上的符文产生共鸣,棺椁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朝着崖边倾斜,像是要坠入底下的万丈深渊。
“清霄!”林风一把将水晶棺拉了回来,却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缠住——崖底的归墟之地,第五块盏魂正在苏醒,它与苏清寒心口的第三块盏魂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想要将她拖入崖底。
赤焰道人趁机祭出最后一道符咒,黑色的符纸在空中化作一条毒蛇,直扑林风的后心。林风转身挥剑,却没注意到身后的戒律堂弟子中,有一个人悄悄举起了短刀,刀身上闪烁着与堂主相同的黑气。
“小心!”
一声清亮的女声突然响起,水晶棺中的苏清寒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眸子里爆发出银白的光芒。她抬手对着林风的方向一指,寒月心经的灵力化作一道冰墙,挡住了短刀的同时,也将那条毒蛇冻成了冰雕。
但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短刀虽然被挡住,刀身传来的冲击力却让林风往前踉跄了几步,恰好撞在水晶棺上。棺椁失去平衡,带着他和苏清寒,一同朝着崖底坠去。
“林风!”苏清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撕心裂肺的痛。
林风下意识地抱紧她,将斩尘剑挡在两人上方。下落的风灌满了他的衣袖,他能感觉到苏清寒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崖壁上的碎石擦过他的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疼,但他更怕的是怀里的人受到一丝伤害。
就在他们即将坠入黑暗的刹那,苏清寒突然抬手按在他的胸口,冰蓝色的灵力与他体内的守盏人血脉同时爆发。两种力量交织成一道光桥,横跨在崖底的裂隙之上,而光桥的尽头,一团淡青色的光芒正在缓缓升起——那是第五块盏魂,它在苏清寒净世血脉的牵引下,终于从归墟之地苏醒了。
“抓住它!”苏清寒的声音带着喘息。她的灵力正在快速消耗,光桥也开始变得不稳定,随时可能碎裂。
林风伸出手,指尖触及盏魂的瞬间,第五块与第四块、第三块盏魂同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三道光融合在一起,在他们周身形成一个巨大的光茧,将下坠的力道卸去了大半。
光茧坠入归墟之地的刹那,林风听到了赤焰道人不甘的嘶吼,也听到了崖顶传来的惊呼声。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的人身上。苏清寒的脸色依旧苍白,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冰蓝色的眸子里,映着他的影子,也映着漫天飞舞的盏魂碎片。
“我说过,会等你回来。”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林风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归墟之地的风带着潮湿的暖意,像是穿越了九世轮回的拥抱。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更艰难的开始。但只要身边有她,有手中的斩尘剑,有这跨越九世的羁绊,无论前方是青冥劫,还是更可怕的宿命,他都不会再退缩。
血月依旧高悬,崖顶的喧嚣渐渐远去,只有归墟之地的光茧里,传来两抹交织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深渊中,谱写出新的轮回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