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工作室比林曦想象的要好。它藏在一片废弃的老纺织厂房深处,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竟是另一番天地——不大的空间被隔成了两间,外间是开放式的工作台,摆着几张旧木桌和椅子,里间放着一张简单的单人床,铺着干净的浅灰色床单,墙角还有个迷你小厨房,电磁炉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墙面刷得雪白,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扇朝南的小窗,阳光能照进来大半。最让她安心的是,这里足够安静,除了偶尔传来的远处工厂的机器声,再无其他喧嚣;也足够隐蔽,门口的路坑坑洼洼,鲜少有车经过,连外卖都得备注“走到第三个红砖墙拐进来”。
安顿下来的第一晚,林曦把行李箱推到墙角,将旧笔记本电脑放在书桌上。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的光映在她脸上,褪去了白天的疲惫,只剩下沉静而坚定的神色。她指尖划过键盘上磨白的字母,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又格外踏实——空的是,她彻底切断了与过去那种“等待垂怜”的生活的最后联系;踏实的是,终于有了一个能让她安心握笔的角落。
她不再是那个围着顾琛转、把他的宠爱当成全世界的林曦,也不再是那个被全网扣上“吸血鬼前女友”帽子、只能躲在出租屋里偷偷掉眼泪的林曦。
从今天起,她是“浮灯”,是《浮灯》的创作者,是握着剧本这把利刃、潜入黑暗里,准备向那些窃取她心血的人,发起反击的复仇者。
陆岩的效率比她想象的更高。第二天一早,他就发来消息,说已经联系好了核心团队——摄影师老周,以前是拍纪录片的,因为不肯拍虚假的企业宣传片,被行业半封杀,手里的设备还是五年前的旧款,却拍过让评委落泪的纪实镜头;场记小夏,刚从电影学院毕业,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因为拒绝了某制片人“陪酒换角色”的要求,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听说要拍“不向资本低头的戏”,连夜打包行李赶了过来;还有副导演老陈,是陆岩的大学同学,跟着他拍过《深巷》,三年前雪藏时,宁愿去开网约车,也没离开他。
这哪里是什么团队,分明是一支名副其实的“草台班子”——没资金,没资源,没名气,连设备都是东拼西凑的。而他们要对抗的,是恒星传媒砸了上亿预算的《星火纪元》——导演是业内顶级的“流量推手”,主演是当红小花楚瑶,宣发团队更是能把“抄袭”洗成“致敬”的高手。两边的力量对比,悬殊得可笑,像鸡蛋撞石头。
可林曦看着电脑文档里,被她和陆岩反复打磨、日渐完善的《浮灯》剧本——阿栀在旧档案库里找到关键证据的细节更扎实了,与反派对峙时的台词更锋利了,连结尾那句“我从来不是菟丝花,是能在石缝里开花的野草”,都透着股倔强的劲儿。她心里没有丝毫怯意,反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把最新修改好的“阿栀智斗资本方”的章节发给陆岩,在消息框的最后,敲下了一行字,每个字符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我已就位。让他们放马过来吧。”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窗外的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老厂房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她这间工作室的灯,亮得格外醒目,一直亮到深夜。
她知道,现在的蛰伏,不是退缩,是为了积蓄所有的力量——把剧本改到无可挑剔,把团队拧成一股绳,把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变成笔下最锋利的文字。
风暴正在远处的城市中心酝酿,资本的炮火随时可能袭来。但这一次,林曦不再是独自躲在角落里发抖的猎物,她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身边有了并肩的战友,她已经准备好了,等待着破土而出、让《浮灯》照亮黑暗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