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电话像一声尖锐的警钟,在林曦心里炸开后,就再也没停过。
第二天一早,她下楼买早餐,刚拐过单元楼的转角,就瞥见对面花坛边站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捏着手机,却不是在看,而是时不时抬眼往她这栋楼瞟。她加快脚步走进便利店,结账时无意间回头,竟发现那人也跟了进来,假装在货架前挑东西,目光却总往收银台这边扫。
从那天起,这种“被盯着”的感觉就没断过。她傍晚出门扔垃圾,会看见楼下停着辆没挂牌的黑色轿车,车窗贴得极深,看不清里面的人;她夜里改稿累了,拉开窗帘透气,总觉得对面楼的某个窗口,有微弱的光点晃过——那是长焦镜头的反光。
压力像湿冷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裹得她喘不过气。她太清楚顾琛和楚瑶的手段了,他们不是要和她谈判,只是想用这种无声的威慑,让她主动低头。或许是因为《浮灯》的事露了马脚,他们心虚;又或许,在他们眼里,她这种没权没势的人,就像一只碍眼的蚂蚁,碾死之前,总得先戏耍一番。
林曦没敢拖,当天下午就拨通了陆岩的电话,把楼下的陌生面孔、跟踪的车辆,一字一句地讲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信号断了,才听见陆岩的声音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们应该只是怀疑,还没掌握你和我合作的实质证据,不然不会只派人盯着。但这也说明,我们的动作必须更快,不能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他顿了顿,像是在心里盘算了很久,才提出建议:“林曦,你现在住的地方肯定不安全了,他们既然能找到这儿,就有的是办法骚扰你。我认识个朋友,以前是做独立电影的,在城郊有个闲置的工作室,藏在一片老厂房里,人少,监控也少,特别隐蔽。如果你愿意,就暂时搬过去住,那边有床有桌子,能做饭,既能避开他们的耳目,我们改稿也方便——我每天过去和你对接,比线上聊效率高。”
这是个几乎没有缓冲的关键选择。搬去陆岩安排的地方,意味着她不再是“远远地和这场赌局挂钩”,而是要彻底扎进去,把自己的安全、自由,甚至未来,都或多或少交托给一个只见过两次面、认识不过一周的人。
可留在原地呢?就像站在敌人的瞄准镜下,今天是跟踪,明天可能就是上门骚扰,后天说不定会直接断了她的水电——他们有的是办法,让她在这个出租屋里待不下去,最后只能灰溜溜地逃离。
林曦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浮灯》里阿栀被迫离开家时的台词:“留不住的地方,就不是家。”她几乎没有太多挣扎,就做出了决定。
“好。”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今天就收拾东西,尽快搬过去。”
挂掉电话,林曦站在房间中央,第一次认真环顾这个不足十五平米的出租屋。墙皮剥落的角落,她贴过自己画的小画;书桌的抽屉里,藏着读者“等待戈多的蜗牛”寄来的明信片;窗边的椅子上,堆着她洗得发白的睡衣——这里曾是她分手后唯一的避难所,是她躲在文字里舔伤口的地方,可现在,这里成了风暴的中心,每一寸空气里都透着危险。
她不再犹豫,转身开始收拾行李。动作迅速而果决,打开衣柜,只捡了几件耐穿的t恤、牛仔裤和一件厚外套,塞进一个旧行李箱;书桌上,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台用了五年的旧笔记本电脑装进行包——键盘上的字母已经磨掉了大半,却承载着她所有的希望,和对那些人的复仇火焰;最后,她从抽屉里拿出几本写满批注的笔记本,还有身份证、银行卡,塞进贴身的小包里。
至于剩下的东西——没吃完的泡面、空了的咖啡罐、穿旧的拖鞋、墙上的小画……她看都没再看一眼。那些都是可以抛弃的,真正重要的,已经都在她的行李里了。
拉上行李箱拉链的瞬间,林曦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的“家”,然后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地拉开了门。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可她知道,往后的路,哪怕再难,也得往前闯——因为退路,早已被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