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内,方才修炼的宁静被彻底粉碎,只剩下林风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那回荡在脑海深处、冰冷蚀骨的余音。
“来找我…”
“否则…厄运将至…”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神魂。那副模糊的、指向沼泽深处的残缺地图影像,如同烧红的烙铁,印刻在他的意识里,挥之不去。
云芷渊!
她竟然能做到这一步!跨越不知多远的距离,通过这该死的厄纹,将如此具体的讯息和威胁,直接投射到他的脑中!
这远超他之前的预料。这厄纹不仅仅是标记和诅咒,更成了一个单向的传讯通道,甚至可能是…某种遥控的枷锁?
强烈的屈辱感和危机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心脏,令他几乎窒息。自己拼尽全力逃亡、疗伤、变强,本以为暂时拉开了距离,却不料始终未能真正脱离对方的掌控,如同蛛网上的飞虫,挣扎只是徒劳。
去,还是不去?
这个选择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去?地图指向黑沼泽深处,那绝对是比外围凶险数倍的绝地。毒瘴更浓,妖兽更强,甚至可能存在天然绝阵。以他现在的实力,深入其中,无异于自投罗网,九死一生。云芷渊引他去那里,绝无好意,必定布满了致命的陷阱。
不去?那“厄运将至”的威胁绝非空谈。这厄纹连如此精确的讯息都能传递,引爆它或者引来更直接的灾祸,恐怕也只是云芷渊一念之间。到时候,可能死得更加莫名其妙,更加凄惨。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逼他不得不去冒险。
林风脸色阴沉得可怕,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他仔细回忆着那副残缺的地图影像。地势似乎更加崎岖,有扭曲的枯木林,有巨大的、如同兽骨般的苍白岩石,中心区域似乎是一片沉寂的黑色水域…这些特征,与他这十几日在外围探索时,远远眺望到的沼泽深处景象隐隐吻合。
云芷渊要他去的,确实是黑沼泽的核心险地。
“她为何非要我去那里?”林风眉头紧锁,“那里有什么她需要的东西?或者…那里有什么特殊环境,能更好地发挥这厄纹的威力?亦或是…调虎离山?”
一个个念头闪过,又被他逐一否定。信息太少,根本无法判断云芷渊的真实目的。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绝不能完全按照对方的节奏走!
直接莽撞地深入核心,必死无疑。
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和坚定。
首先,实力!凝气四层巅峰,远远不够!必须尽快突破到凝气五层,甚至更高!如此,在面对核心区域的危险时,才能多一分自保之力。
其次,资源!剩下的两颗青玉淬灵果不能再留了!必须尽快将其转化为即战力!但直接吞服风险依旧很大,最好能寻到一些辅药,尽可能中和其狂暴药力,或者…
他目光落在怀中那截温润的“枯木髓”上,又想到这几日采集到的几种属性温和、有安抚灵气之效的沼泽药草。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能否凭借罗盘的“衍化”之能,自行尝试调和灵果药性?虽然粗陋,但或许比直接吞服风险稍小。
第三,情报!他对核心区域的了解几乎为零。必须想办法获取更多关于那里的信息,哪怕只是片言只语,也可能在关键时刻救命。
第四,手段!锈迹短剑和【衍瞳】是目前主要对敌依仗,但还远远不够。需要更多保命和应对突发状况的手段。符箓、阵法…哪怕是最低阶的,也需要准备一些。
思路逐渐清晰,林风心中的慌乱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紧迫感。
他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便是突破修为。他不再吝啬灵石,将剩下的几块下品灵石全部取出,又吞服了一些日常采集的普通益气草药,盘膝坐下,全力运转功法,冲击凝气五层的壁垒。
丹田内,灵力如同溪流,不断汇聚、冲击。罗盘缓缓旋转,释放出温和的能量辅助。过程依旧缓慢,但根基打得极为扎实。
两日后,伴随着体内一声轻微的闷响,壁垒豁然贯通!灵力瞬间奔腾起来,比之前雄厚了近倍!正式踏入凝气五层!
感受着体内增长的力量,林风稍稍松了口气,但紧迫感丝毫未减。凝气五层,在核心区域恐怕依旧不够看。
接下来,便是处理青玉淬灵果。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花费了一整天时间,将附近区域他认识的、所有可能用于调和药性、安抚灵气的药草都采集了回来,种类有七八种,但每种的量都不多。
夜幕降临,他坐在石缝中,面前摆放着两颗青翠欲滴的灵果和一堆杂七杂八的药草。
他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神识高度集中。
他先拿起一株“宁心草”和一片“水雾花”的叶子,将其揉碎混合,挤出汁液。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引导出一丝微弱的青玉淬灵果的能量,与这汁液接触。
神识紧紧附着其上,同时沟通丹田罗盘,传递出“调和”、“中和”的意念。
罗盘微光一闪,那丝灵果能量与汁液接触后,果然变得略微温顺了一丝,但效果微乎其微。
林风并不气馁,继续尝试。加入另一种“土苓根”的粉末,效果稍好,但依旧不够。
他不断尝试各种药草的组合、比例,一次次试验,一次次感知其药性变化。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对神识的控制要求极高。
失败多次后,他终于找到了一种由四种药草调配而成的、勉强可用的药泥。这药泥无法完全中和灵果的狂暴药力,但至少能起到一定的缓冲和保护经脉的作用。
“只能如此了。”林风看着手中墨绿色的药泥,眼神一凝。
他不再犹豫,将一颗青玉淬灵果捏破,果肉果汁与那药泥混合在一起,搅成一团粘稠的、散发着奇异混合气息的糊状物。
然后,他屏住呼吸,将这团药糊吞服下去。
轰!
庞大的能量再次爆发!但这一次,有了药泥的缓冲,冲击力不再那么霸道,虽然依旧澎湃汹涌,却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林风立刻运转【蕴衍诀】和功法,引导着这股强大的能量,一部分用于进一步巩固修为、强化经脉,更大的一部分,则注入丹田,供混沌罗盘吸收!
罗盘光华大盛,如同久旱逢甘霖,盘身上最后一些细微的暗伤被迅速修复,旋转速度加快,那混沌之光变得越发凝实和明亮!
他能感觉到,罗盘的力量正在稳步恢复,甚至比受损之前更加强大了一丝!
数个时辰后,药力逐渐被吸收殆尽。
林风睁开眼,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灵力和愈发圆融的罗盘,心中稍安。修为稳定在了凝气五层中期,罗盘也恢复了八九成。
还剩最后一颗青玉淬灵果,他小心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实力提升暂告一段落,接下来是情报。
他再次离开石缝,这一次,目标不再是狩猎或采药,而是主动寻找其他可能存在的修士。
在外围区域小心搜寻了两日,凭借增强后的【衍瞳】和罗盘的模糊感应,他终于在一处毒瘴相对稀薄的山谷,发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一个临时开辟的简陋洞府,外面布置着简单的预警禁制。
洞府主人似乎不在。
林风没有靠近,而是选择在远处一个隐蔽的制高点,耐心潜伏下来,如同等待猎物的捕食者。
这一等,就是大半天。
直到日落时分,一个穿着破烂、气息有些狼狈的散修才谨慎地回到洞府附近,他只有凝气六层修为,身上带着伤,显然也是在沼泽中艰难求生之人。
林风耐心地等他解除禁制,进入洞府休息后,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第二日,他再次来到附近潜伏。
如此反复了三日,他终于摸清了此人的大致活动规律。
第四日,当那名散修再次外出,前往一处他常去的采集地点时,林风提前绕路,在那片区域,故意制造了一点不大的动静,并留下了一小株年份不错的、用于治疗毒伤的“紫须参”作为诱饵。
果然,那散修发现动静和灵参后,先是警惕地观察了许久,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小心翼翼地上前采摘。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林风如同鬼魅般从他身后的瘴气中悄无声息地出现,锈迹短剑冰冷的剑锋,轻轻贴在了他的后颈之上。
“别动,别喊,否则死。”林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冰冷的杀意。
那散修身体瞬间僵直,冷汗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手中的紫须参掉在地上都不敢去捡。
“前…前辈饶命!小的…小的身上就这点破烂,您看上什么尽管拿去…”他声音颤抖,充满了恐惧。
“我问,你答。若有半句虚言,或敢有异动,立刻身首异处。”林风冷声道,“你是何人?在此多久了?”
“小的…小的刘三,就是个混迹附近的散修,进来快两个月了,就…就采点药勉强糊口…”
“对黑沼泽深处,知道多少?”林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刘三闻言,脸上恐惧更甚:“深处?前辈,那地方去不得啊!那是死地!毒瘴浓得化不开,听说还有筑基期的妖王盘踞!甚至…甚至有人说里面有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物!”
“具体点!有什么特征?比如…有没有大片黑色死水?或者形状像兽骨的苍白巨石?”林风追问,描述着地图影像中的特征。
刘三愣了一下,努力回想,脸上露出后怕的神色:“黑色死水…好像…好像最里面是有一片很大的黑水潭,邪门得很,鹅毛都浮不起来!苍白巨石…也有!在黑水潭旁边,是有几根像巨大肋骨一样的白石头,看着就瘆人!小的当初不知天高地厚,想往里摸点好处,差点死在里面,就再也不敢靠近了!”
特征对上了!林风心中一动。
“还有没有别的?关于那黑水潭和白骨石,有什么传言或者要注意的?”
“传言…哦,对了!”刘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听几个重伤逃出来的家伙说,那黑水潭附近不能动用神识探查,否则会引来很可怕的东西!还有,那白骨石区域,好像…好像会影响人的心神,待久了会发疯!”
神识受限?影响心神?林风默默记下。
又逼问了一些关于沼泽妖兽分布、毒瘴规律的信息后,林风收起短剑。
“今日之事,若敢透露半分,我必取你性命。”留下一句冰冷的威胁,林风身形一晃,迅速消失在瘴气之中。
那刘三瘫软在地,半晌才敢爬起来,捡起地上的紫须参,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片区域,再也不敢回来。
得到了宝贵的信息,林风心情更加沉重。
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神识受限,心神干扰…这无疑极大限制了他的最大依仗——罗盘的能力。
但他没有退路。
回到石缝,他开始做最后的准备。将所有的材料整理好,打磨锈迹短剑,调整身体状态。
翌日清晨,当灰紫色的瘴气再次笼罩沼泽时,林风站在石缝口,最后回望了一眼这个临时的避难所。
眼神之中,再无犹豫彷徨,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一丝深藏的疯狂。
前方,是九死一生的险地,是阴谋笼罩的陷阱。
但他必须去。
深吸一口冰冷的瘴气,林风迈开脚步,毅然决然地向着黑沼泽最深处,那片象征着死亡与未知的区域,踏出了第一步。
厄讯如刃,逼他前行。而这条绝路,他必须用自己的方式,杀出一线生机!